第一日,江佑理换了一味药引,减少了使用云无恙血的用量。
第二日,云无恙那天放的血就已经没剩多少了。
第三日,云无恙揭开已经稍有些愈合结痂的伤疤,又放了小半碗的手心血。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这一回放血时体温像是有实质般的缓缓降低,当然,也可能是她想错了。
这天她正在看书时,忽然霜卿急急忙忙的冲了进来:“小姐!”
现在除了她自带的几个侍女,几乎柳消闲府邸里的人都叫她皇妃,因此云无恙很快便知道是谁来了。
“怎么了,这样行事匆匆?”
霜卿平日里最是小心的,这几日她气色不好霜卿也从不敢打扰,如今这样便肯定是有什么要事了。
霜卿匆匆进来跪下,道:“小姐,牢里的彭朝……已经全都招了。”
云无恙心头一紧:“招了什么?”
“彭朝除了供出了大皇子,还牵扯进了四皇子,经核查四皇子也曾赠予钱方将军不少府邸与金银,如今已经是铁证如山了,四皇子……也已经被陛下发落了。”
云无恙食指在桌面轻轻敲着,似乎这样就能让混沌的头脑清醒过来。
大皇子还是没事吗,那这四皇子还真是惨啊,被人拉出来这样挡刀。
只是这样简单就被发落了,该说皇帝真是无情呢,还是有情呢。
只怕有情也是对有利者有情吧?
云无恙摇摇头,道:“你下去吧,若有人问起只说殿下重病,莫提中毒一事,太医院那边我也已经提点过了。”
霜卿是云无恙说什么都会照做的:“是。”
整整第六日的晚上,当云无恙研究着一些情报昏昏欲睡时,忽然有人闯了进来。
“皇妃,皇妃!九殿下醒了!!!”
云无恙顿时睡意全无,“噌”的一下站了起来:“什么?真的?!”
那下人连忙点头:“奴婢不敢欺瞒皇妃!”
云无恙匆匆把情报收了起来,快步走向了柳消闲的房间。
整个府邸都像被这突如其来的喜讯炸开了一般,到处都乱哄哄的,有喜极而泣的声音,也有松了口气的叹息。
而云无恙攥着拳,那颗心都差点跳了出来。
直到她在门口看见了端着药碗的江佑理。
他手中的药还冒着热腾腾的气,因为有些愣怔所以显得很可爱,在门口站着有些走神。
云无恙便唤了一声:“佑理。”
江佑理便回眸,他视线很快就躲闪了起来,走上前把那碗递给了云无恙:“本来是到了喝药的时候,如今我再进去就不合适了……”
云无恙看着他眼下的乌青,一片心疼:“佑理,辛苦你了。”
虽然不知为何江佑理是自愿来帮忙的,但她或多或少也能猜出是为了谁。
江佑理有些苦涩的笑了笑道:“云姐姐才是辛苦,恭喜啦。”
他往后退了一步,就那么静静的立在一步之后低声道:
“我就不进去了。”
“……”
云无恙吩咐道:“来人,送江小公子去歇息,好生照顾着。”
江佑理看了云无恙一眼,点点头便随着下去了。
而云无恙端着碗,深呼吸一口气才走了进去。
柳消闲果然醒了。
他被人扶起靠在床头上,黑发披散,清冷俊美仿佛从前那个只要一上街就会惊动盛京人的如玉公子。
云无恙敛下眼神,走过去把药碗递给他:“喝药吧。”
语气十分平常,仿佛是昨日才说过话一般。
柳消闲低头看了看药碗,一张口竟是没说出话,过了好久才用沙哑的声音勉强挤出几个字:“我这样……多久了?”
云无恙道:“有几日了。”
柳消闲忽然问道:“你这几日,一直在府上吗?”
云无恙总避不开下人,又没什么可撒谎的:“嗯。”
他沉默了一会,拿着碗的手有些抖。
云无恙看不下去了:“磨叽什么,赶紧喝吧,都快凉了。”
柳消闲紧抿着唇,仿佛废了好大的力气才把一匙药送到嘴边,那动作慢的跟特效镜头似的,还是云无恙翻了个白眼实在看不下去了才抢了过来:
“得了吧。”
云无恙也不客气,一匙一匙跟往存钱罐里怼硬币似的,偏偏柳消闲还毫无怨言,仿佛天生就习惯了这药的苦味。
直到云无恙放下手,柳消闲才突然扯唇露出一个笑容,嘴角是浅浅的弧度:
“无恙,谢谢。”
云无恙也不给柳消闲面子:“哦,你要谢的人可不止我一个。”
奈何柳消闲笑容刚散去就咳嗽了几声,云无恙看了他一眼:“醒了就醒了,你激动什么。”
柳消闲虽然还是那副样子,却仍然能看出有些局促道:“没有。”
“只是我以为,你早就走了。”
中毒时他神智不清,每日醒过来就昏昏沉沉又睡过去,陷入一个又一个梦魇中。
他好像看到了许多幻象,如果十几年前没人发现他,他应该早已死在乱葬岗。
就像他即将无人问津的死在这皇子府。
十几年来,每次被噩梦缠身,能惊醒他支持他活下去的只有复仇,现在,当他睁开眼睛能看见云无恙那张会说会笑鲜活的面容时,他想,他好像有了另一个活下去的信仰。
这种感觉,或许可以称之为那个叫家的字。
“无恙,”柳消闲看着云无恙:“你能不能……留在这?”
没了你,我好像无处可去了。
云无恙:“……”
她推开柳消闲:“滚啊,你再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说喜欢我对不起我我就捅死你。”
忽然,柳消闲蹙眉眼神凌厉起来:“你的手怎么回事?”
云无恙一愣,这才意识到他说的是什么,忙藏到身后:“碰巧弄伤了而已。”
这要是被柳消闲知道,又免不了生出什么事来。
柳消闲却是已经把她的手扯了过来:“……”
“这是什么?”
他蹙眉:“谁伤的?”
云无恙:“……”
云无恙:“傻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