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的河水特别冰冷。
本来冬日就冷,这河水因为流速快再加上有禁军定时巡查所以才不会结冰,供皇室宗亲射猎所用。
云无恙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寒冷,其实本不该有这么冷的。
可能是她肩头的伤口被她忽略折腾了一晚上,最后竟然还要下水,终于恶化了吧?
云无恙觉得整个人的温度都在一点点从肩头流逝。
她忽然有些脱力,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不会吧。
在夜中本就难辨别方位,更别说这还是在河中,若是此时一口气上不来,没准真要交代在这……
就像印证了云无恙的猜想,下一秒她就呛了一口水。
就在她头脑一片空白的一刹那,一股力量忽然从后方而来托住了她的胳膊,让她浮到水面喘了一口气。
接着,那股力量把她带在怀里,一点一点往岸边靠拢。
等到终于上岸,柳消闲顾不得自己第一时间看向了云无恙:“可有吓到?”
刚才云无恙呛了一口水,还好他一直放心不下跟在她身后这才能把她带上岸。
云无恙低低的咳出了一点水:“……没事。”
“没事了。”
在这样一个夜晚,听到这样一句话,他差点压抑不住自己的情绪。
微弱的月光下,柳消闲近乎贪婪的抱住了那个人。
“……幸好你没有事。”
云无恙想笑一笑,却再也睁不开眼,只能昏昏沉沉的“嗯”了一声:“没事了。”
“……”
柳消闲忽然扳住了她的肩膀,语气惊诧:“你受伤了?!”
不怪柳消闲,在云无恙自己躲起来时她便已经将箭的两端折下来,以便逃跑,同时也催眠自己不去看那可怕的伤口。
柳消闲立刻开始查看云无恙肩头的伤,云无恙都这样了还不忘开玩笑缓解气氛:“没瞒过你啊……不过这伤在这样的鬼地方也没办法吧。”
这句话连柳消闲都没办法反驳。
云无恙喃喃道:“你坐下让我靠一会吧,天很快就会亮了,不用再管它。让我靠着你睡一会,有点冷。”
好像漫无边际的黑暗中,有人互相依靠就不会感到寒冷。
云无恙小声道:“贺婧也算看得起我,竟然亲自来杀我,好在我已经派了两拨人去搬救兵,第一卫最快天明就能赶到,营地那边怎么样了?”
柳消闲道:“营地那边没事,你担心的人都没事,陛下身边也有人护驾。”
云无恙点了点头,自然也不算太担心。
贺婧就算谋反,也远远不足以掌握射猎场的所有人,肯定会有人拼死护驾,皇帝也不一定没有疑心没准备心腹。
只是到底事发突然,就看皇帝那边能抵挡多久了。
云无恙点了点头,闭了闭眼。
她本是打算闭上眼睛歇一会,却听见了柳消闲强硬的声音:“你不能睡。”
云无恙一瞬间心里失笑,这点开怀让她其他的感官某一刻都振作了起来,她道:“哎呀,没那么严重啦……”
柳消闲又强硬的重复了一遍:“无恙,你不能睡。”
云无恙愣了愣,她直到生命垂危生死攸关之际,才看透自己的那点情绪,罕见的低声说话,像撒娇一般:“好,那我不睡,那我醒着,你陪我。”
柳消闲将衣服披到她身上,握住了她的手用一种笃定的语气说服她道:“天很快就会亮的。”
不知过了多久,雪终于停了。
天边出现一丝亮光,初日的光破云而出,仿佛要给这个混乱而惊惧的夜画上一个句号。
也是在光亮出现后不久,一枚极为特殊的响箭划破了天空,那响声连云无恙都不曾听过。
她只是一恍惚,就被柳消闲打横抱了起来。
柳消闲的话印证了她的猜测:
“第一卫来了。”
“——第一卫怎么得的消息?怎么会来的这么快?!”
与此同时,营地里,贺婧猛然站了起来满脸的不可思议。
禁军统领也慌了神:“殿下,我们,我们禁军哪里是第一卫的对手?”
贺婧横眉骂道:“废物!”
她一把推开不中用的手下,夺过原本架在皇帝脖子上的刀,与平时的模样浑然不同,像是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她阴沉的笑了笑:“不要紧,第一卫算什么,只要父皇在我手里,他们如何动我?”
“您说是不是?”她扭了扭刀,刮在皇帝的脖颈:“我的好父皇。”
皇帝早已气的颤抖:“逆女!”
贺婧狠狠道:“第一卫算什么?他们能来多少人?禁军所有的人呢?今天就算是死,也要给我用人铺出一条路来!”
她的话掷地有声:“待清了第一卫,就是皇帝病逝之时!”
禁军统领一咬牙:“是!”
事已至此,她已经回不了头了,谁也回不了头了。
外面依旧是厮杀声惨叫声,屋内却已经陷入了僵局。
贺婧要反,第一个就当诛杀皇帝,可皇帝生性多疑,竟然也安排了心腹手下,两方缠斗了一夜贺婧才终于占据上风。
如今还没取下皇帝性命第一卫就赶来了,她一时杀不了皇帝要牵制第一卫,这让她如何不焦躁。
除了未能诛杀皇帝,就连云无恙和柳消闲也杳无音信。
都是废物,都是废物!
察觉到皇帝细微的动了一下,贺婧近乎敏感到癫狂的把剑锋逼近了一瞬,眉眼间神色疯狂:“父皇可小心着点,您这些年勤于朝政疏于骑猎,身手早就不是盛年了!”
皇帝动不了心思,只好试着以情服人:“婧儿,我竟不知你何时成了这样子,你母后知道一定会痛失所望。”
“母后,你还有脸提母后?”
贺婧却突然笑了起来:“母后跪在地上求您不要送我去和亲时你何尝放过我们母女?难道在您心里只有您的权利和地位,母后可是您的结发妻子,您何尝痛心过她?!”
“母后让我讨您欢心,让我懂事知书达礼,可即便这样,您又何时停止过猜忌我?!”
她的脸色沉了下来:
“我的好父皇,您放心,只要平了第一卫,我就好好送您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