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春三月,草长莺飞,百花齐放的季节。
护国公府碧玉楼内,宾客盈门,正品着今年的春茶,吃着用新茶做出来的茶点。
昭帝坐在碧玉楼主位上,对旁边的恒福大长公主道:“皇姑母,您尝尝,今年的春茶清新扑鼻,口齿留香,回味无穷。很是不错!”
恒福大长公主端起碧玉白瓷杯品尝一口后,赞同点点头,“确实不错。不过陛下今日怎么得闲,陪我们这几个老太婆在这儿品茶呢?”
前几日,苏老夫人见十顷园中的各色花儿争相开放,甚是迤逦。
而苏君澜又恰好带着刚满半岁的麟儿回护国公府小住一段时日。
于是,她便与苏君澜商议,给宫里恒福大长公主和昭和长公主,还有几个交好的世家贵族的女眷们,发了邀请函,来赏这百花盛宴。
正当大家刚逛完十顷园,欣赏了各色百花的美景,到碧玉楼闲话家常时,昭帝不合时宜的出现了。
“皇姑母,朕今日早早处理完了奏折,听闻护国公府的花儿开得甚好,便想着来瞧上一瞧。怎么?皇姑母这是嫌弃侄儿了么?”
昭帝暗自叹口气,虽然确实是非常不合时宜。
毕竟这里在座的可都是各府的女眷们,他一个大男人在这儿,咳咳,是有一点不好。
可陈公公已经去通知苏钦云,苏鸿和苏毅等男眷们回府了呀。
更何况,底下还坐着某位与他般,格格不入的“柔弱”世子爷呢。
那小子能过来,他就不能来了么?
恒福大长公主见昭帝脸上有些憋屈的模样,不由笑道:“本宫可不敢。”
他可是天子,想去哪儿,谁还能拦着不成。
好在苏钦云等人很快回了府,昭帝也识趣的没有与女眷们多待,再喝了一杯春茶后,就被苏钦云请到了碧玉楼另一个偏殿中,继续喝茶,吃茶点。
“燕世子,朕有件事想与你探讨探讨,你也随我们一起去偏殿吧。”
瞧着他抱着自家儿子爱不释手,疼宠万分的模样,昭帝突然想到了自己抱着贺兰暖兮的样子。
父爱沉沉。
今日,他还没来得及去瞧瞧小公主呢。
“陛下,臣过会儿再过去,小宝这会儿还没睡稳,臣还得哄哄。”
燕绥之抬头回了话后,又低下头轻拍着怀中儿子的后背,眼神流露出无尽的温柔与慈爱。
昭帝:……
“行,一会儿过来。”
哼,臭小子,就他能显摆父爱,等他回了宫,他也抱着女儿亲香去。
苏君澜看着昭帝有些憋屈的出了碧玉楼主殿,唇角微勾,“世子爷,你连陛下都敢拒绝了。”
说完,她又低下头,温柔看着已经睡着的儿子。
白嫩嫩的小脸儿结合了她与燕绥之所有的优点,胖嘟嘟的小身板特别可爱。
宴会开始前,她抱着小娃娃出现时,就惹来了众人的一通夸赞,收获了一波夫人小姐们的喜爱。
只不过,这小子可爱是可爱,但每回闹觉的时候,就只认燕绥之这个父亲。
一定要他哄睡才行,不然就会一直哼哼唧唧,不安分的扭动,到最后哭个不停。
“哎,我也没办法,谁让小宝只黏他爹爹啊。”燕绥之状似叹气,实则欢喜不已。
他觉得一定是他乖儿子在君君肚里时,他每晚与乖儿子说了话,才让他如此黏自己。
苏君澜瞧他得意的小样,摇了摇头,不再理会他,而是让摇光接过了儿子,吩咐道:“送小宝回琇莹院睡觉吧。”
苏静柔见状,忙快速拿了两个茶点塞进嘴里,含糊不清道:“柔儿去守着小宝。”
吴如霜:……
她餐餐顿顿也没饿着这丫头吧?
如此猴急的样子,不知情的怕是会觉得她被饿了好多天一样。
待小宝被抱走,苏静柔也屁颠屁颠跟着一同离开后,燕绥之才起身慢慢悠悠去了隔壁偏殿。
茶话闲聊三巡后,门房突然来报,官媒漆娘子求见苏老夫人。
漆娘子?
苏君澜微微挑眉,倒是好久没见这漆娘子了。
不知今日突然求见祖母所为何事?
恒福大长公主虽在宫中深居简出,但对漆娘子也是有所耳闻。
“漆娘子上门求见你,怕是要给你家毅儿说亲吧?”
苏老夫人闻言,皱了皱眉,“想来确实如此。”
如今,苏毅的年龄也到了说亲的时候,前些日子,也有世家贵族,各方官眷前来拜见她,委婉的提出了想与护国公府结为亲家的意思。
只是,苏老夫人想着苏毅还未满十六,说亲一事尚早,故而含糊推辞掉了。
苏君澜见苏老夫人皱眉,便道:“祖母,不如就见见漆娘子,我倒好奇,这回她又受谁所托,赚了多少银两呢。”
想来,定是漆娘子已经来登门好几次了,祖母才会皱眉。
那就索性趁着让她如个愿,看看这回是哪个“好人家”托她来说亲。
凌卿也点头:“婶子,就见见吧。本王妃也有些好奇,这漆娘子到底有何神通呢。”
澜儿刚回帝城那会儿,她可是听说漆娘子递了不下百封拜帖,只不过澜儿一直没见罢了。
见苏君澜和凌卿这样说,苏老夫人也便同意了。
很快,漆娘子被带到了碧玉楼。
“民,民妇拜见各位贵人,贵人们万福金安。”
许是门房特意提醒了漆娘子,今日有贵客在,漆娘子被带到碧玉楼后,眼睛都不敢乱瞟,规规矩矩给行了礼。
“平身吧。”恒福大长公主温和的语气,让漆娘子稍微松了一口气。
苏老夫人让人给漆娘子派了座,问道:“漆娘子,今日你可是第六回求见我这老婆子了,说吧,是为了什么事啊?”
虽然已经猜到漆娘子的来意,但苏老夫人还是问了一遍。
秦夫人也悄咪咪竖起了耳朵。
漆娘子瞧见碧玉楼内这么多贵客女眷,不由咽了咽口水。
今儿真是撞大运,竟能在这么多贵人面前露脸,巧得很。
见苏老夫人问话,漆娘子赶忙清了清喉咙,笑得甚是谄媚。
“老夫人,郡主,不瞒您们说,我今儿上门,是来给苏世子说亲的。”
果然,不出所料,还真是上门说亲来了!
“漆娘子要给我家阿毅说亲?”苏君澜看着漆娘子,似笑非笑,“不知漆娘子受哪家所托前来啊?”
漆娘子抬眸看了一眼苏君澜,却又很快垂下头。
虽然生了孩子后,苏君澜很少去军营,但她杀伐果断的霸道气势,却还是一如既往不容人忽视。
“回,回柔惠郡主的话,民妇今日前来,是受陈太傅所托,来给苏二公子说亲的。”
苏老夫人微微蹙眉,正欲开口说话,苏君澜却抢先开了口,“哦?陈太傅?”
她倒是好奇,陈太傅与他们苏家嫡系一向交情甚浅,竟然托漆娘子来她护国公府说亲。
苏君澜瞥了一眼坐在秦夫人身旁的曲桑桑,小丫头脸上都是愤怒的神情。
她想起来了,陈太傅家那个叫什么陈涵依的姑娘与曲桑桑两人水火不相容。
她如今也没再去山阙书院授课,至于两个小丫头之间的恩怨,她倒是记得。
曲桑桑转来山阙书院第一日,便与陈涵依在书院门口起了争执,那回还被她罚了板子。
他倒是不知,自家小弟魅力这么大,居然还得了陈涵依的爱慕。
苏君澜又问:“陈太傅亲自托你来的?”
“回郡主,是,是太傅夫人。”漆娘子回答得小心翼翼,生怕哪里说的不对劲,惹恼了苏君澜。
“太傅夫人素来疼爱嫡女,想必是为嫡女而来吧。”隋阳县主轻笑。
“回贵人的话,不是为嫡女,是,是为庶女……”漆娘子越说越没底气。
在座的各位哪个家族不是显赫贵族,条件比她陈涵依好的多的是。
漆娘子暗自叹了一口气,自己又一回鬼迷了心窍,见钱眼开,来不自量力了。
苏老夫人一听,直接怒骂:“庶女?哼,她陈太傅夫人可真是敢想啊。我家毅儿乃嫡子出身,又有功名在身,她陈家倒是打得一手好主意。”
在场其他夫人们和小姐们听到太傅夫人是为庶女来求亲,也纷纷没好气斥责起太傅夫人来。
“这护国公世子是何等身份,就算要娶妻,那也得是门当户对的嫡出小姐,哪里轮得到一个庶女。这陈太傅夫人也真是敢开口,也不怕别人笑话。”
“可不是,太傅夫人也太不知好歹了,护国公家的小公子,那可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更何况临江城战时,他小小年纪斩杀东福国数名大将,以后前途不可限量,哪里看得上她家的庶女。”
“不知太傅夫人脑袋进了水还是明着蠢,居然想让庶女攀高枝,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漆娘子面色一阵青一阵白,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失算了失算了!
瞧着在场众人的眼神,漆娘子都能知道她们的想法,自然是觉得她也是个蠢的。
确实,自己就是个蠢的!
护国公世子的身份何等尊贵,可她偏偏又为了千两银子,来做这等傻事。
昭和长公主瞧了眼头低得都要掉地上的漆娘子,开口说道:“本宫听闻漆娘子接活只要银钱给得合适,就会为对方办事,不知今日你是收了陈夫人多少银钱,让你来干这等蠢事?”
昭和长公主何等威严,此话一出,直接挑明漆娘子蠢笨,语气中的严厉,吓得漆娘子直接跪倒在地。
“贵人说得是,是民妇的愚蠢,贪财,才不经脑子做这事。民妇这就去回绝她。护国公世子的亲事那必然得是门当户对的,民妇可再去为护国公世子寻过一门好亲事……”
“闭嘴,你个蠢东西!我家世子爷的亲事何时需要你来操心。”玉衡实在是没忍住气。
这个漆娘子,明明老夫人已经拒绝了她好几次,还是如此不要脸登门来。
今日更是趁着贵人们在场,说出如此愚蠢的话,要不是怕吓着恒福大长公主和昭和长公主,她定要放二苏苏咬她!
漆娘子被玉衡一骂,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说了什么话。
她抬起头看向苏君澜,那双漂亮的狐狸眼中,转瞬即逝的杀气瞬间令她感觉刺骨的寒意传遍通身,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这两年怕是舒服日子过多了,她怎么就忘了,柔惠郡主她可是杀伐果断,战功赫赫的熠辉将军啊!
“漆娘子。”苏君澜缓缓起身,看着她,平静开口。
可漆娘子却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威压,愣是半晌都说不出话。
“近两年,咱们南风国的百姓们安居乐业,稳定民生,日子过得很是舒畅。你和太傅夫人是不是就觉得我护国公府好欺负了?”
“民,民妇不敢。”漆娘子通体生寒,咬着牙才回了这几个字。
“不敢?”苏君澜轻嗤一声,“本郡主瞧着你们是敢得很!”
话音落下,漆娘子还没来得及做反应,红缨枪泛着寒光的枪尖赫然出现在她眼前一寸之距。
而苏君澜则出现在了漆娘子身前。
众人:!!!
完全没看清柔惠郡主是怎么就瞬间到了漆娘子那儿的。
“本郡主这两年是不是脾气太好了,让你们产生了错觉?”
苏君澜居高临下看着漆娘子,手中的红缨枪点在了漆娘子的肩胛骨上。
漆娘子双目圆睁,大气都不敢出,冷汗沿着额头直流而下,滴落在地面。
该死的太傅夫人,愚蠢的自己!
竟忘了柔惠郡主是出了名的不好惹,也是出了名的护短。
她居然也如那太傅夫人般,起了不该有的心思,若今日当场丧命于此,也是她自找!
“青云。”
“属下在,郡主有何吩咐?”
殿内,青云的身影突然闪现,众人再次被惊住。
柔惠郡主身边的人果然是非同寻常。
“去请陈太傅和他夫人也过来尝尝我护国公府的春茶。”
青云领命,转身去了太傅府。
苏君澜的声音极轻,可落到漆娘子耳中,却犹如千斤顶般,压得她喘不过气来了。
“柔惠,怎的想起邀请陈太傅和他夫人来了?”
昭帝等人在隔壁偏殿畅聊,燕绥之话说到一半,却突然起身扔下他们,往主殿这边走来。
昭帝无奈,怕又是柔惠这丫头有事,这小子才如此。
果然,刚走到主殿门口,就听到苏君澜命人去请陈太傅与他夫人的声音。
“咦,你怎的还将红缨枪给拿出来了?”
战争不是都已经结束两年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