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龙兄,你这手过目成诵的功夫真是令兄弟我瞠目结舌啊!”周凤山听得直竖大拇指,“两年过去了,竟然对林江北的情况记得一字不差!”
“老了老了,不比从前了!”茅人龙摆了摆手,谦虚了两句,然后正色说道:“凤山,这个密码本发现的真是太及时了!”
听茅人龙说得郑重,周凤山就问道:“是不是密电检译所那边又破译了日本使领馆新的密电,让处座在常校长跟前比较被动?”
“比这个更加棘手!”茅人龙叹了一口气,“凤山啊,甚至连你也被牵扯到了其中!”
周凤山这下子可有点坐不住了。
要知道他虽然是浙警系的核心元老,但也就是在浙江还有些影响,如果放南京这种大佬丛生的地方,就完全无足轻重了。现在听说连段逸农都感觉到棘手的事情竟然牵扯到他,怎么不让他心惊肉跳呢?
“究竟是什么事情啊?”周凤山连连冲着茅人龙拱手,“还请人龙兄教我!”
“昨天晚上,处座从侍从室侦察班那里得到消息,说常校长与内政部警官高等学校校长李士宝会面,李士宝向常校长提出了停办浙江警官学校,把浙警迁移到南京,和内政部高等警官学校合并,成立中央警官学校的建议。常校长大为意动,让李士宝马上组织人研究,拿出一个具体方案出来!”茅人龙说道。
什么?浙江警校要停办?
周凤山一下子目瞪口呆。
要知道近一年多来,周凤山因为怕惹起段逸农的猜忌,主动淡出了浙江警校,把工作重心放在省会警察局这边,对警校的事务几乎是不做任何干涉。为的就是维护段逸农在浙警学生中的威信,让浙警学生认识到段特派员才是浙警真正的主事人。
却没有想到,内政部警官高等学校校长李士宝却来个釜底抽薪,要把整个浙警取消,并到内政部高等警官学校里去。这岂不是要动摇段逸农的培养嫡系的根基吗?
“李士宝他还要脸吗?内政部警官高等学校在他手上办得乌七八糟的,怎么还有脸让我们浙江警校迁到南京和他合并?”周凤山咬牙切齿地叫了起来,“人龙兄,以常校长对处座的宠信,又怎么会同意李士宝这个荒唐至极的提议呢?”
茅人龙默默地叹了一口气,嘴里轻轻吐出两个字,“制衡!”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用眼睛望着周凤山,提出一个问题:“凤山,你认为李士宝为什么会跑到常校长面前提出这个建议?”
周凤山说道:“还不是因为我们浙警报考者人满为患,而内政部警官高等学校报考者了了,每次都要为招考学员煞费苦心,李士宝这个老东西一直对浙警垂涎三尺,想尽办法想吞并我们浙警,所以这个老东西一有机会,就到常校长面前去鼓动。”
“你说的这个只是次要原因!”茅人龙摇了摇头,“若常校长本人没有动这个心思,就是借给李士宝三个胆子,他也不会跑到常校长面前去提这个建议。”
周凤山又不是傻子,他刚才没有想到这一层,是因为被这个太过于突然的消息给惊吓到了。
试着想想,他本来因为创造了中日谍报战当中第一次缴获日本间谍组织密码本的历史记录而满心欢喜地带着密码本到南京情报处总部来请功。却没有想到进了情报处之后,听到了自己的浙江警校要被迁移到南京合并到内政部警官高等学校当中去。这样巨大的心理落差,谁能够接受的了啊?
所谓事不关己,关己则乱。
情急之下周凤山乱了分寸,没有想到这一层,也是情有可原。
但是现在经茅人龙这么一提醒,他就立刻明白了。倘若常校长本人没有这个心思,李士宝有怎么敢跑到常校长面前胡乱提建议呢?
一时间周凤山神情不由得变得沉重异常,“人龙兄,这么说来,一定是我们浙警系在情报处的不断壮大,惹起了某些人的不满,于是他们就跑到常校长面前嚼舌头,让常校长对处座也起了猜忌之心?”
“以常校长对处座的宠信,猜忌倒是不会猜忌!”茅人龙摇了摇头,“只是常校长习惯于搞平衡,再信任处座,也不希望情报处出现处座一手遮天的局面。所以就想把浙警交给李士宝,削弱一下处座嫡系人马的来源。”
周凤山叹了一口气,如果是别人动这个心思还好说,可是领袖常校长动了这个心思,周凤山并不认为段逸农还有什么神通广大的手段来扭转局面。
对他来说,虽然已经淡出浙警的具体事务,但是他每月还在浙警那边拿三百多元的官俸,另外手头上还有一笔校长特别经费可以动用。倘若浙警真的被并入了内政部警官高等学校,这笔财源就要化为乌有,想想就让他肉痛。“这么说来,我们只有束手待毙了?”周凤山说道。
“未必见得。”茅人龙又摇了摇头,说道:“处座一早就出去找人活动了。如果浙警真的并入了内政部警官高等学校,那么等于说全国警官培训机构全部归于黄埔系的掌握(李士宝是黄埔军校二期毕业)。而这些对于黄埔系的对手来说,绝对不是一个好消息。他们肯定不愿意眼睁睁看着黄埔系通过这种手段逐步把全国警察系统控制到手里。因此只要他们肯出面说话,这件事情肯定还有转机。”
说到这里,茅人龙指了指桌上的楸木棋盘,说道:“凤山,这个密码本对处座、对咱们浙警来说,也是一场及时雨。试试想想,在这个紧要关头,我们把浙警优秀学员大发神威,以一己之力破获日本间谍组织,并从日本间谍组织手中缴获了中日谍战史上第一本日本密码本这件事情宣扬出去,会有什么样的效果?”
“你的意思是说,要把林江北树立成楷模?”周凤山瞪大眼睛说道,“然后形成舆论压力,从而证明我们浙江警校存在的必要性?”
“这是一条路子,能不能走得通,还必须要看处座在士官系、保定系等各派势力那边能够争取多大的支持。”茅人龙说道,“反正试一下,对我们总归是没有坏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