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晚饭,孩子们继续做作业,这是他们的日常,要一直做到夜里零点才能结束。
至于杨一楠,则拿起小秦下午弄的课本仔细地读起来。
等冯白洗完碗,就发现家里已经没有自己的立锥之地。两间卧室,妻子和女儿各占一间,客厅属于关小雨。
电视看不成,电脑用不成,就算坐在一边玩手机也得关掉音量,很是无趣。
没办法,只得小背心、拖鞋短裤跑楼下去和邻居大爷杀了几盘象棋,看时间差不多了才又回去。
女儿的学习冯白没有什么好操心的,这丫头的脑子不知道什么怎么长的,灵光得很,各科成绩不得满分就是失败。
此刻她正坐在书桌前,台灯橘黄色的灯光照射在饱满的额头上,看起来充满了智慧。只是天气实在有点热,上面一层细密的汗水正闪闪发光。
对于园园,冯白内心中是歉疚的。她一心要出国留学,学习时装设计。不过,穷人家的孩子谈不上理想,首先得活下去,活得体面才能考虑实现个人价值。
园园是个懂事的孩子,她现在也想通了。时装设计固然是她的愿景,但生活却容不得任性而为。相比起梦想,四大腾校念完后大好的前程才是她所需要的。
她已经决定去念金融,也在做这方面的准备。只是……只是萧红送她的那本绘图册子依旧放在案头,刷题累了的时候会翻开来看上两眼甚至画上几笔。
园园刷题辛苦,杨一楠也累。
等冯白回到卧室,眼前的情形令他大吃一惊。
只见,床上地上铺满了打开的书和图纸,杨一楠正趴在地板上研究一张建筑图纸,手头还拿着一本书,一边看图纸,一边对书。
她人本胖,背心上有一团汗迹晕开。
冯白:“杨一楠你搞什么鬼,熟悉你的知道你是个HR,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个工程师呢?你好好的人事,研究什么技术呀?”
杨一楠抬起头,汗淋淋地说:“是啊,我是人事,可咱们公司是干建筑的。你如果什么都不懂,还怎么给人家考评绩效?还有啊,我们最近正在挖一个大牛,我打算过两天就登门拜访,和人家好好谈谈,这和人说话总得要要有话题。人家一路桥专家,我不跟他谈建筑,难道和人说米价肉价菜篮子?”
“言之有理,这也是拉近你们距离的一个好办法。对了,你看得懂吗?”冯白问。
“大家都是理科生,这又有什么难的?”杨一楠回答:“我也不用全懂,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把所有资料通读一遍就是了。遇到不明白的地方就查书,知道一个大方向,和人谈的时候不闹笑话就成。”
说到这里,杨一楠笑道:“以前读书的时候心中先有了有拿到高分要顺利过考试那道关口的心思,觉得很痛苦。现在没有了成绩压力,从要我读变成我要读,倒觉得有点意思。”
冯白点头:“知识总是好的,有趣的。”
杨一楠看着丈夫笑道:“人说,三天不读书面目可憎,这家里人人都在读书,就你一个人游手好闲,不觉得没意思吗?”
冯白:“不啊,大家都埋头读书了,谁来侍侯你们啊?我就是个干后勤的,服务领导是我的责任,你们都是爷都得哄好了。”
杨一楠笑了笑,继续看书。
冯白:“一楠,时晴在住院,咱们什么时候带着孩子过去看看?”
杨一楠的脑袋几乎埋进书里,恩了一声:“等忙过这一阵在说吧,也就两三天的事情。关飞能够照顾好时晴的。对了,外面孩子们都好吧?”
冯白:“都好,园园很用心。小雨的注意力不集中的毛病还有点严重,他自己也在调节。啊,倒是忘记到每天心理辅导的时间了。”
他忙跑出去,喊:“小雨,走,跟干爹出门散步,顺便聊聊。”
“好的。”小雨若有所思地抬起头:“散步可以,聊天也可以,但是……但是……”
“但是什么?”
小雨:“干爹,我感觉这几天我想通了好多事情,咱们能不能谈点更成熟的话题。成语接龙什么的太幼稚,就别玩了。”
冯白心中一喜,这孩子真的好转了:“那我们谈点什么?”
关小雨想了想,问:“什么是爱情?”
杨一楠熬到夜里零点,家里突然多了关小雨,顿时有点不方便,首先卫生间就变得紧张了。她、园园、关小雨排队冲凉。
杨一楠等到一点才洗上,上床后脑子里不是道路就是桥梁,这觉也睡得不塌实。
第二天去上班的时候,她顶着明显的黑眼圈,吃过午饭后不觉迷瞪过去。
“楠姐,楠姐。”
有人在用手轻轻地拍着她的肩膀。
杨一楠睁开眼睛看去,正是小秦:“怎么了?”
小秦一脸的紧张,低声问:“楠姐,昨天甘总是不是请你替他去和金归田金工谈?”
“甘眼镜啊,是有这事,怎么了?”
小秦:“我刚才听到消息,昨天晚上杨董事长亲自出马和金工见了一面,面完很满意。金工也初步答应入职。”
“啊,谈完了,那好,那好。”杨一楠睡得有点迷糊,随口应道。
小秦气道:“楠姐,甘总是杨董事长的老兄弟,在公司的资历老威信高,他说一句话就能直接影响公司的人事决策。金工的事情他让你去办,如果办好了,楠姐你做部长的事情就稳了。现在好了,董事长自己去谈,也没你什么事。”
杨一楠这才清醒过来,心中怅然若失。喃喃道:“金工这样的技术大拿进公司,岗位和待遇自然不是我这个普通工作人员所能决定的,董事长亲自出马去面才符合常理。”
是啊,自己的地位太低,确实没有权限去接触这种高级人事调整。
这也是很无奈的事。
不过,她又很快振作起来。公司正在考察自己,而招聘金工的事情并不是考察项目,如果自己就这么颓废下去,岂不是要输给徐副部长?
正在这个时候,徐副部长趾高气扬地走过来,高声喊:“小秦,上班时间你乱跑什么,回自己工位上去。杨一楠,我现在就要去和金工谈待遇的事情,你守家。”、
说到这里,他得意地一笑,接着语含讽刺地说:“在哪山唱哪歌,不归你管的事情偏要插手,存有非分之想,那就是僭越,希望有的人能够明白这个道理。”
这已经是相当地不客气了,杨一楠气得嘴唇发白,却说不出话来。
不得不说,金工进公司做H6工程总师的事情对杨一楠来说是一次机会,只要把握好了,展示出自己的能力,顶替时晴的位置没有悬念。
可如此好的一次机遇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失去,没办法,这也怪不得杨董事长。换个位置去想,如果她杨一楠是杨董,这个工程如此重要金工如此重要,她也会亲自出马搞定。交给一个普通工作人员去谈,能放心吗?
也罢,失去了这次机会,那就等下一次吧,反正新的部长人选一天没定她杨一楠就有机会。
又过了一日,上午十点,到了部门例会的时间。
时晴辞去部长职务之后,部门自然由徐副部长负责。他意气风发颐指气使,整个会议开得指点江山激扬文字,并不着痕迹挑了杨一楠一个错,提出批判。
杨一楠和他的矛盾已经公开化,也懒得和他争辩,且听着。
自从成为了徐部长的竞争对手,自从有了上位的雄心,杨一楠将以往的小性子都收了起来,变得沉稳。
会议正开得热烈,却见甘眼镜气呼呼地冲了进来,一屁股坐在徐副部长的身边。
徐副部长一脸的谄媚:“甘总您来了,你看,我们人力正在开会。要不您先去外面等等,等我开完会在来聆听你的指示。小毛,给甘总泡一杯茶。”
“喝什么茶,喝个屁,气都吃饱了!”甘眼镜一张脸黑得能滴出水来:“开会,好,我也来参加,所有人都不许走,我要看看你们人力是怎么办事的。徐部长,你昨天是怎么和金归田谈的,我想听你汇报。”
看他的模样好象是来兴师问罪,难道说昨天徐部长去和金工谈入职的事情弄砸了?杨一楠心中一动,凝神看过去。
徐副部长见甘眼睛来者不善,不觉有点紧张。听他问起金归田入职的事情,这才松了一口气:“甘总,事情已经谈好了。好,既然您问,我就向你汇报。”
“你别说废话了,我问,你答。”甘眼镜:“第一个问题,你给人家开多少薪酬?”
徐副部长:“税前五万。”
“那么,我再问你,杨董给人家开多少钱一个月?”
徐副部长:“八万,税前。”
或许别人不觉得什么,但杨一楠心头却是一惊。谈好的月入八万被徐部长一刀砍成五万,也太狠了点吧?这事怕是要糟……不过,像一个项目的总师,工资只占收入的一小部分,关键是项目奖金还有股权……且听下去看看徐部长又弄出什么名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