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网天色逐渐放亮,东方天空上太白星显得尤为明亮。玄楼于都分堂在天亮前最后一刻的黑暗中颇为沉寂,白衣少女手中的旖鸿剑泛着嗜血寒光。
于都分堂内白衣少女走过之处刹那间绽放无数血花,旖鸿嗡鸣,无数黑衣人在死亡前最后一刻的哀嚎令人心底生寒。月牙色的束袖长袍早被猩红染得再也见不到一丝纯净的白,夏念像从血中走出来一般,无论是墨色的长发,还是绝美的容颜上都沾着他人的鲜血。心底被杀伐所带来的快感占据,令夏念宛如地狱恶鬼般骇人,直到于都分堂内再无活人方才罢休。
议事大厅本是堂主才可以坐的雕花大椅上,一名身着猩红血衣的少女盘膝而坐,绝美容颜上散布着阴沉之色,想来心情欠佳。她的身边竖立着一柄长剑,旖鸿染血,面前横七竖八的躺着十三具黑衣人的尸体,皆是被一击毙命。
厅内除了夏念以外还有两人,曲封蹙着眉望向正坐上的白衣少女,脑海中还是前一刻她杀人的模样。比起曲封,曲朗倒是比较平静,他横眉冷目觉得这些人助纣为虐死不足惜。
上位的少女似乎不觉得身上粘稠的血衣穿着有多不舒服,她声音冷淡唤了曲封的名字。
被点了名字,曲封也未答话,静静的等待她的命令,“鱼儿上钩,该收网了。”
廖向玄的行动在计划之外,而且差一点使得他们的计划全盘崩溃,幸亏夏念为了防止意外有做预防,方才在事出有变后仍能第一时间掌控于都分堂,只可惜没能除掉右护法,但他却仍逃不出去。
“是。”
见大哥离开,曲朗才道,“廖向玄性命无忧,只是他本不是玄楼之人,却破坏楼主与您的计划,差点害咱竹篮打水满盘皆输……”
制止他继续说下去,夏念微不可闻的叹息,“廖大哥也只是担心我的安危,是我疏忽,应该留下你们一人以防万一的。”
见夏念将责任揽到自己身上,曲朗也不再好说其他,“疾风刚传来消息,他们已将玄楼生变之人皆数困于地牢,等待您下一步指令。”
“楼主多年的精心布局至终以身犯险,才保全玄楼无忧,也是要为我清除障碍,只可惜……”提起旖鸿,夏念缓步走来,“剩下的该由我做出决断了。你告诉疾风,叛乱者皆数不留!”
白衣少女提着染血的旖鸿,消失在天亮前最后一刻的黑暗中。曲朗难得抿起唇角露出一个不算做笑容的微笑,“比楼主更无情也更多情,她的存在对于玄楼来说不知是福是祸。”
于都首富安家沉静在哀痛中,天色刚刚泛亮,安家老爷尚未起身,屋外一声巨响,惊醒睡梦中的安老爷,他唤来小厮刚要起身查看,只听没来得及进屋的小厮惊声尖叫。“二少爷!”
“出了什么事情,大呼小叫的!”安家老爷走出房门,只见门外安素倒在地上全身染血已然丧命,“素儿!”
安家四处挂着白绦,哭声一片,安素的娘亲因为丧子之痛哭得昏了过去,被人抬进后院。
安家老爷老来丧子,而且二儿子显然是被人杀害,怎能不怒。“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到底是谁害了我的素儿。素儿,爹会为你报仇的!”
“报仇?”带着疑问和嘲讽的飘渺女声传来,随着声音临近,安家众人见到院门前出现一名白衣少女,“不知安老爷想怎样为二公子报仇呢?”
“你是何人!”
“杀人的人。”旖鸿剑出鞘闪过七彩流光,早在夏念让人将安素尸体送回安府的时候,荣兆分堂的人马已然悄声隐匿。
夏念身后安府的朱漆木门怦然关闭,无数黑衣人出现,许多人来不及反应已被毙命于刀剑之下。血溅三丈染红了垂挂各处的素白绦条,安家上下老小共一百零三条人命在二公子的殡礼上一朝被夺,汩汩鲜血汇流成河,宛如地狱。
官府对此也手足无措,查不出是谁做的,只能道是引来江湖仇杀,糊里糊涂的结了案。
于都后山,一白一黑两道身影战了数百回合,仍然不分上下。
白衣劲装少女飞身后退闪开迎面而来的暗器,嗤笑道,“原来玄楼的右护法也会用这下三滥的暗器啊。”
“青绫,你休要得意!”捂着被旖鸿贯穿的左肩,右护法疾言厉色道,“鹿死谁手还不一定!”
“曲朗他们费了多大力气才将你抓着,却一个不小心被你逃脱。如今被我寻到,只能怪你命不好。”布了局等着他上钩,如今既然已在掌握,夏念又怎会让他逃走。
右护法哈哈大笑,“赤天跟老夫明争暗斗多年,不照旧死在了老夫手中,你一个小毛丫头,能耐老夫如何?”
也许不提赤天还好,夏念想起赤天心底就隐隐作痛。“赤天布局数载,从未对你出手,不过是因为看在霍紫的面子上,你当真以为他是怕你不成?你逼他亲手杀了心爱之人,便应该知道结果!”
“霍紫不过是老夫的一枚棋子,随时可以弃掉,是赤天偏偏对他用情至深,泥足深陷不可自拔,怪不得老夫!”右护法紧紧盯着夏念,似乎想将她咬碎才能解恨,“另老夫想不到的是你,赤天竟然为了稳住你在玄楼的地位,甘愿以身犯险。老夫还以为他有多在乎自己的性命!”
“你错了,赤天早想随霍紫而去,只是担心玄楼内无人再能压制你的野心,才等了数年。”
“哈哈!难不成赤天以为你能压制住老夫?”
手挽旖鸿七彩流光乍现,夏念冷声道,“能与不能试过才知道!”
“呛!”两剑相抵发出清脆的声音回荡在山谷之间,夏念招招狠绝直取人的性命,右护法有伤在身,反应已不像方才,渐渐缓慢,一个不及闪避,旖鸿划破他胸前的衣襟留下血印。
夏念不停,手挽剑花,直取命脉。
“哼……”难以置信的盯着贯穿自己腹部的长剑,右护法欲要张口却先喷出一口泛着腥气的鲜血。“赤天一直认为是自己欠了霍紫的……所以他曾对老夫……说……说过会让你继承楼主之位,他好来于都陪着霍紫……也是因为他的话……老夫才……才加紧了安排……不想却是个陷阱……咳咳……”
“赤天是个痴情的人。”
“是啊……赤天对霍紫情深之至,对你像是对亲生女儿一般,虽看起来不冷不热,却在背后为你铺平了道路……咳咳……他……哈哈……原来老夫一直没能斗过他……即使死他也要替你除了老夫……”再次咳出一口鲜血,右护法抓着旖鸿的手垂了下去,“原以为他在老夫的局中,却不曾知道其实老夫才是他手中的棋子……”
坟前,夏念倚着树喃喃自语,“赤天,夏念不像你想像的那么脆弱,,你又何必……算了,也许你是真的想陪着霍紫吧,也好。”
“青绫。”曲封幽然现身,手中捧着一盆花,花朵如云,花蕊呈现褐黄色,比起花瓣,花蕊更显娇艳。
“这就是云狐?”
云狐,花瓣可入药,花蕊乃剧毒。
侧目看了眼紧挨在一起的坟,夏念隐去难过,挑了唇角,“赤天你记住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廖向玄昏迷数日才转醒,第一眼见到的便是摆在床前的云狐。曲朗站在侧首,见他醒来说道,“青绫答应你的已经做到,不要再纠缠她了。”
艰难的坐起身,伤口泛着疼痛,“青绫人呢?”
“她马上要继承楼主的位置,很忙。”曲朗对廖向玄没有过多的接触,但他知道自己不喜欢这个人,“当日若不是你出来搅局,青绫也不必多费那么多心思,还差点……总之,有些人还是不要太过自己为是的好。”
“你喜欢青绫?”曲朗和曲封长得一样,廖向玄此时以为曲朗便是曲封。
曲朗知道他将自己认作曲封,也未否认,“是与不是都与你无关。”他哥哥对青绫的感情明眼人都能瞧得出来,只是他们之间身份的差距太悬殊。如果她仅是青绫还好,可偏偏她拥有另一重身份,让人望尘莫及。
“她可还在于都,我想见她。”
“我会转告的,但是她愿不愿意见你,是她的事情。”
转日,夏念从外面回来站在廖向玄的门前,犹豫再三才推开门扉,“廖大哥,伤可好点了?”
“你来了。”原以为青绫不愿见他,没想他还是来了。“好多了,只是偶尔有些疼。”
在床边矮凳上坐下,夏念见他真的无事才放心,“当时见到那一幕真的太吓人了,幸亏你没事。”
廖向玄想起昨日那名男子的话自嘲的一笑,“我也才听说,其实是我差点乱了你的计划。”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拢了下耳边的乱发,夏念看着他,“不过相较于那些,你没事最重要。”
“青绫,我说的是真的,你再考虑考虑与我回廖国的事情。”抓着她的手将人拽到身前,见她慌张的模样,廖向玄明了了她的心意,“你心里有我,不是嘛?”
“当心,别压到你的伤口。”夏念慌张的躲开,生怕碰到他致使伤口再度崩裂,“廖大哥,没错,青绫也许对你有些许的好感,可是我始终不可能与你回廖国。”
“因为玄楼?”
咬着下唇,夏念道,“不全然因为玄楼。”
“难不成是曲封?”廖向玄蹙了眉头,如果真的因为那名俊朗的黑衣男子,他不在乎让一个人消失。
夏念缓缓摇头,“不是的,青绫不能与你说明其中的缘由,也许总有一天你会明白,青绫有自己的执着。”
“没有理由,我便不放手。”原来廖向玄也是任性的一人,他的执着夏念不能理解。
“五年,五年后你若此情依旧,我便重新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