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羹一事在夏念的刻意中被隐瞒下来,宫里紧张的气氛被将近的新年冲刷得喜气洋洋,张灯结彩。
月樱宫却如同往常一样,并没有显得与众不同多热闹非凡,宫人也只是在窗扇上贴了象征性的剪纸。
大概是因为宫里新进了妃嫔的缘故,盛泽三年的新年来得要比前两年热闹很多。
棠秀宫相较于落玉宫要清净,可能是因为一宫之主性子的原因,马遥儿比起詹紫莹却是要清淡许多,并没有那么张扬跋扈。
年前夏念亲自挑选了两匹新布,是原夏国的夏锦,一匹绛紫,一匹藕色。找了她们二人去亲自挑选,结果詹紫莹自顾自选走了绛紫那匹,留下了淡雅的藕色。马遥儿也不气,反正藕色是她喜欢的,素雅宁静。
不是所有的人都能驾驭素雅也不是所有的人都能驾驭张扬,而盛泽的天下中却唯有一人可以同时驾驭这两种极致,那便是母仪天下的皇后。
只有她白衣如谪仙,红衣如修罗,将两种极致书写得淋漓尽致,让人无法忘怀。
詹紫莹即使要模仿,也不过是东施效颦,供他人玩笑罢了。
“娘娘,铃铛姑娘奉皇后之命给您送来了东西。”
马遥儿将手里的绣活放下,整理好仪容前去承接赏赐。结果遇见铃铛时小丫头笑着道,“昭仪娘娘不必多礼,皇后只是让奴婢给您送来一些剪纸,并不是赏赐。”
“有劳皇后娘娘惦记。”
“娘娘说了,眼看要进年,昭仪宫里连些象征性的窗花都没粘贴,忒不像话,所以一早奴婢们便赶工剪了些出来,这不敢麻给您送来了。”
看着没有任何年味儿的棠秀宫,马遥儿也害臊得很,她听闻詹紫莹为了过年将落玉宫里里外外折腾的火红,就像要大婚般热闹。
“倒是麻烦你们了。”
铃铛笑着摇头,“娘娘还让奴婢问昭仪一句,之前赏赐的布料,昭仪可是做了新衣?”
“做了。”
“那就好。”铃铛福了身,“奴婢也无事了,奴婢告退。”
马遥儿亲自将铃铛送到殿外,“替本宫感谢皇后娘娘挂记,本宫会亲自前往月樱宫谢恩的。”
“奴婢记下了,昭仪留步。”
铃铛回到月樱宫的时候,夏念正倚着暖点闭目养神,旁边点着熏香,小暖炉抱在怀里,一副午后惬意的模样。
“娘娘,奴婢将剪纸给昭仪送了去。”凤眸连睁也未睁,不过铃铛知道她并没有睡下,继续道,“昭仪娘娘还说会亲自来谢恩的。”
清冷的声音有些低沉,却仍旧悦耳,似乎充斥着魔性,“不过是小事,你去告诉她不必来谢恩了。”
夏念只不过看不惯詹紫莹的张扬,同样也看不惯马遥儿的淡薄。
这两人还真是对比鲜明,她不禁这样想着。
之前汤羹一事,夏念在暗中已经查得有些眉目,果然跟落玉宫有关,詹紫莹还真是大费周章,心思用尽。看来,她的皇后梦还没有放弃。
也罢,夏念想不如让她将梦做得更久一些。
新年的庆祝一如既往,宫里的宴席是必须出席的,即使夏念身怀有孕,也无可厚非。
尚宣宫高阶之上最正中最尊贵的位置是属于君临天下皇帝的,而与历朝历代不同,此时此刻这份尊贵却同样属于母仪天下的夏念。
当初开朝之际,褚俊曾对着天下信誓旦旦的宣布,这天下他与皇后共享。
当尚宣宫内所有人落座,他们共同等待着盛泽皇朝最尊贵的两人出现。
明黄的身影步伐矫健,褚俊头戴帝冠,身着龙袍,眉宇间的刚硬俊逸在不经意间流露,而他对着身侧女子的眼神却温柔如水,细腻细致。
夏念身着皇后的朝服,只是将沉重的凤冠换成了金凤钗,厚重的棉服遮掩不住她隆起的腹部,那看起来比寻常孕妇五个月要略显大些的腹部,成为了殿内的焦点。
挥退侍奉的宫人,褚俊亲自搀扶夏念落了坐,见她倾国的容颜因为有孕的缘故圆润不少,心中甚是开怀。
这一举动褚俊也许觉得无伤大雅,落在旁人眼中却不是如此了。为此开心的有之,为此愤恨的也大有人在。
夏念坐好后,褚俊也跟在她身边坐下,两人共坐一位,也正符合当初的誓言。
朝臣恭祝结束,褚俊照常讲了些话,无非是辞岁迎新,千篇一律。
等到差不多的时间,褚俊结束了话语,随之朝臣的附和声再次响起,举杯庆祝,歌舞声起。
身怀有孕的夏念不宜饮酒,便用梅子汁代替,先行敬了褚俊,“新的一年,恭贺皇上龙体安康,盛泽天下昌平。”
褚俊一笑,将杯中酒饮罢。
按照常理皇后之下是贵妃,只不过如今后宫惨淡,除去皇后位高权重外,之下的便是昭仪。马遥儿按照礼数举杯,不料却见詹紫莹款款朝着褚俊走去,纤纤玉指如兰,捏着白玉杯。
褚俊见状蹙眉,讲酒饮罢方才平静道,“紫莹下次不可如此,没了规矩。”
他的声音不大,却刚好可以盖过歌舞声,让殿内所有人听清。
夏念知道,他是动用了内力才会如此。
殿下马侍郎担忧的朝高阶之上看去,只见自家女儿神情平平,似乎并未因此事生气。只是若仔细看去,马遥儿眼中的尴尬与慌乱显而易见。
即使被褚俊说了两句,詹紫莹也并未放在心中,心里美滋滋的朝马遥儿的方向看来,眼神中充满鄙夷与张狂。
幸好马遥儿并不在意这些。
今日她们两人身上穿的都是夏念年前赏赐的夏锦所制成的宫装,如果抛却颜色不看,光看样式也不难发现詹紫莹在宫装样式上下得功夫也要比马遥儿大上许多。
奈何,自詹紫莹入宫,褚俊却是一次也未曾去过落玉宫的,相反倒是前往棠秀宫次数多些。可仍旧是在后宫中的时间大部分都放在了月樱宫陪伴身怀有孕的皇后,那个貌可倾国,文可定国的女子。
眼前的吃食动了大半,夏念喂饱了自己与腹中的孩子。宫廷的歌舞千篇一律没有出彩的表演,看多了也就觉得没了意思。
许是时间久了她有些累得慌,腹部压得喘不过气来。
“怎么不舒服?”
夏念点头,“有些累,我想先回宫。”
“也好,你先回去休息,等散宴了我再去陪你守岁。”
皇后中途离开,许多人看在眼中,并没有人敢擅自议论。明黄朝服的皇后离开,当身影完全消失在尚宣宫,歌舞声才重新奏响。
有的朝臣也在疑惑,虽然他们不曾表明。
詹紫莹收回视线嗤笑,“好好地气氛倒是都被她打乱了,真当自己是谁呢!”
“紫莹!”太后张珊英不满道呵斥,坐在身边的褚曦原以为她是想要告诫她不可背后议论皇后,却不想太后道,“当心被皇上听见。”
面部的表情僵硬,褚曦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的母后,无奈、厌恶,接踵而来。
身为女儿却讨厌着自己的生母,褚曦本该自我厌恶,却也无可奈何。张珊英做到这个分子上,是谁也尊敬不起来的。
宫宴结束,在群臣恭送褚俊离开之际,张珊英惊讶的发现,从始至终那名碧衣女子的眼神都追随在明黄身影上。她扬起唇角,心中如是想到怕是平日夏念都在,所以她将心底的爱慕隐藏,而如今才可以偷偷的看上一眼。
原来,她竟然是爱慕褚俊的。
张珊英略带嘲讽的想,如果夏念知道她当做妹妹疼惜的女子却憧憬着自己的夫君,到那时真相揭晓会有怎样精彩的表演,那天下间尊贵的女子会露出怎样的表情。
还可以如褚俊册封马遥儿时一般镇静如斯嘛?
她居然有些期待。
褚灵看了眼身边的鲁雪莲,心底叹息,伸手去扯她的衣袖,“别看了,咱们也回宫吧。”
收回视线,鲁雪莲笑道,“好。”
是该回去了,等过了年就跟褚灵说,她想回家了。
鲁雪莲知道那人心中唯有天下间最特别的夏念,除她之外怕是再容不下任何一人。她的爱恋从开始便是结束了,因为褚俊道额心中只有夏念,十年、二十年,甚至一辈子也不会改变。
他可以迎新人入宫安抚朝臣,平衡朝廷势力,堵住悠悠众口,却不会真的去怜惜某一人。马遥儿也好、詹紫莹也罢,不过都是褚俊与夏念爱情下的牺牲品。
詹紫莹执意如此,马遥儿心知肚明,她鲁雪莲却不想,她会在最佳的时机抽身离去,到一个清静的地方,为他们祈祷,祈祷他们福泰安康,多子多福。
因为他们两人,一人是她最最喜欢的大姐姐,一人却是她的爱。
想到此鲁雪莲一笑,这一笑晃了褚灵的眼。原来,她笑起来是这样的没,如果笑容中没有苦涩,该是怎样的绝代。
褚灵曾想过帮鲁雪莲一把,可每一次见到皇兄与皇嫂,她就不忍去破坏,想必在鲁雪莲的心里也是这般的想法。所以才忍耐,不去伤害她最在乎的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