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隔着时空岁月,白露仍清晰记得,第一次见他时的场景。
第一次催眠进入他记忆时的画面。
二十多年后的他,风华俊容依旧,仍有令人一眼难忘的惊艳,唯一不同的是,那时候的他,是深沉内敛的狠。
现在,是锋芒毕露的恶。
他——是萧诚。
那个从小和混混一起长大,三观扭曲,心狠手辣,冷漠无情的恶霸。
“啊!好痛!放开我!”
“我的手……痛死了啊!我错了错了,我再也不敢了,东西都还给你们……”
白超杰趴在地上浑身抽搐,面容扭曲,鬼哭狼嚎的求饶,手在颤抖,想缩回来,却一丝力气都使不上。
痛得他眼泪横流,愤恨的眼神瞪向白露,见白露迟迟不出声为他求情,才不得不转换成,委屈可怜的求助眼神。
白露正准备开口。
萧诚已经一脚把白超杰踢开。
袋子里的东西散落一地。
包括那袋,刚开封的老婆饼。
白露:“……”
传闻果真不假。
万幸,藏钱的那袋没掉出来。
白露给了恶霸大爷一个招牌式微笑,便兴冲冲跑过去捡东西,捡钱钱。
还好没丢……
白超杰连滚带爬走了,走之前还不忘阴狠瞪白露一眼,让她等着。
白露从没想过,‘说曹操曹操就到’这句话,会应验到自己身上。
更没想过,萧诚会突然大发慈悲,帮她提东西。
一起回家。
他还买了一条鱼,很鲜活,芭蕉藤穿着鱼嘴,刚才揍白超杰时,应该是挂到小巷子树上了,走时才回去拿。
虽然萧诚一直冷着脸,不说话,走得却不快,白露勉强能跟上。
邻居见到他们都绕路走,指指点点,闲言碎语一箩筐。
萧诚早就习以为常,倒是白露,还特意竖起耳朵,听听都说了什么。
回到家,天色已暗。
天空又下起了小雨,萧伟不在厨房,洗澡盆只有浅浅一层水。
显然刚倒过不久。
刚踏进主屋,就听到有水滴落的声音,从左侧一间房中传出。
“你在干嘛?”
正踮起脚尖拆蚊帐的萧伟,陡然听到一道冷声,吓得差点从床上摔下来。
他触电似的松开蚊帐,下一秒又手忙脚乱拆下来,快速下床,连抱带拖到桶里后,规规矩矩站到一旁低着头。
小声解释:“刚才刮大风,你的房间有瓦片掉下来,好几处地方都漏雨了,弄脏了蚊帐,我只是……只是想把蚊帐拆下来,明天洗好晾干,再挂回去……”
萧伟敢叫白露母夜叉,却不敢直面萧诚,甚至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住在街尾的胡爷爷说,他妈妈以前对大哥不好,大冬天赶大哥走,爸爸烂赌,对家里不闻不问,锅碗瓢盆都输光,还欠下一屁股债......
妈妈和爸爸相继去世后,房子被债主收走,他死皮赖脸搬来大哥家。大哥虽然不理他,却没赶他走,已经对他很好了。
萧诚淡淡瞥他一眼,没说话。
主屋有三间房,萧诚萧伟各一间,余下一间是杂物房。
“白露”住过来后,萧诚才搬出主卧,住进杂物间的,杂物间也有木板床,旧蚊帐,倒也能睡,不下雨的时候。
房里有三处漏水,桌椅都已搬走,全换了洗脸盆和桶在接水。
萧诚把手上的东西放回白露房里,去前院把鱼处理好,才搬出梯子上屋顶。
最先补的是厨房。
白露正戴着一顶大草帽,在前院的破水缸前拔葱,姜,这些都是小伟同志种的,天天浇水,长得格外青翠茁壮。
萧伟突然跑过来,对她说:“你去帮忙,我来做饭。”
动动嘴皮子难道不比做饭简单?
白露一脸不解,想到兄弟俩僵化的关系,顿觉无奈:“你会煮鱼吗?”
萧伟白她一眼:“我又不是没煮过。”
白露没吃过,是因为她从不买肉,钱都在她手上,萧伟能有什么办法。
他和她现在这么瘦,全都是她的功劳,天天吃素,荤腥不沾。
中午那鸡蛋,还是萧伟养在后院那老母鸡下的,一天才下一颗蛋,要不是知道白露怀孕,他都舍不得拿出来吃。
那可是能孵小鸡仔的!
白露被小眼神盯得发毛,清咳了声,把葱姜给他,“行吧,你煮,新锅要用肥猪肉烫一下,小锅烧了热水,烫完洗一下,再烫到肥肉干净就行了。”
萧伟第一次见她这么多话,惊讶之余,又嫌她啰嗦。
“知道了。”
等白露来到厨房,萧诚已经补好屋顶的瓦,整齐有序,滴水不漏。
她又匆匆跑去杂物房。
刚抬脚进门,一块瓦片突然掉落,砸在面前,碎成渣,散落一地。
“闪远点。”
白露刚缩回脚,头顶上方就传来萧诚的声音,以及往下落的目光。
他手上有瓦,正在补,那些裂开的坏瓦,都被他收拾扔到院子里。
缺口太大,难免有旁的掉下来。
“我给你送新的瓦片。”白露伸出双手,上面有几块从屋角拿来的黑瓦。
“上面有。”
萧诚出声打断她往梯子走的脚步。
瓦屋的屋顶,一般都会存放些新瓦在上面,以备不时之需。
“那我给你看看哪里还漏雨。”他在上面,总看不到下面的情况吧。
白露想着就抬脚往房里跨,岂料萧诚又说:“不用。”
说话这会儿功夫,他已经补好两处窟窿,只剩床顶上的漏雨口了。
明显经验丰富,补瓦修房,大概对他来说,已是家常便饭。
白露顿了顿,没话说了。
思来想去,只剩一句提醒:“那你小心点。”
许是她声音太小,或是雨开始渐渐变大,萧诚没听到,没回应。
都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果然不假,白露出去一趟再回来,整个厨房已经飘满鱼肉半熟的浓郁鲜香味。
添在大锅里的水,也开始冒起热气,一看就没少往灶洞里塞柴火。
见白露过来,萧伟自觉让出位置。
“怎么,怕我做得不好吃,浪费你哥的鱼?”白露轻笑。
其实大概能猜到,是因为农药的事,就是想逗逗他,开解一下。
顺便挽救挽救,自己在他心目中,可能已经疯癫的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