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馆驿宫殿内,手持双剑的元无忧,从门口杀进来的一路上,见人就问党项王在哪,得到的回复都是党项王不在。
她又问刚才修罗们把伽罗和杜鹃抓哪去了,自然也没得到回复。
元无忧现在最想杀帝释天,可是她从正殿杀进去,都到后门出去了,也没找到帝释天。
倒是连地毯都被换过干净的了,只有那些黄纱帷幔还在原处飘荡。
她一出正殿后门,就是之前“湿婆”所在的后殿。
彼时,当身穿黑衣劲装的元无忧,手持双剑冲进殿内,从门口就看到一摊血迹,那血迹沿着地毯直铺到尽头的台阶上。
元无忧往里一看,正看到个身穿白纱的半大少年,正仰躺在尊椅上闭目养神。
而他白衣的胸口都是淋漓的血迹,脚边躺着两具几岁孩童,旁边的桌子上,也摆着一盘一盘血淋淋的,肝脏一类的东西。
随着她铿锵的脚步声从门口跑来,倚在椅子上的少年,缓缓抬起锐利的大眼睛。
元无忧愤然跑上台阶,拿握银剑那只手,指着地上的两具幼小的死尸。
“这俩孩子,是你杀的?”
小少年眼神阴郁。“谁杀的,有区别吗?”
想到不知被送到哪去的杜鹃和伽罗,元无忧强忍怒气,
“刚才是你让阿修罗们,去抓杜鹃伽罗她们的吗?我的人呢?你带到哪去了?”
“她们都有阿尔法血。”
他话音未落,下一刻!——元无忧已经把银剑架在了,他布满紫黑血管的脖子上。
“我问你她们去哪了!是死是活!”
少年毫不畏惧,只瞥了她手里的剑一眼。
“我是活人,银器对我无效。”
“砍断你的脖子还是绰绰有余的。”
“拿我兄长的剑杀我?哼,那样,你就再也见不到你的姐妹了。”
元无忧咬着后槽牙,“她们在哪儿?”
少年大眼睛微眯,“你的战神血最稀有,拿你自己来换。”
“你疯了吧?刚被我的血烫伤,还想吸我的血?”
少年道:“向死而生,吸了你的血,或清除我的毒血,脱胎换骨,或被你烫死。”
“你到底有什么病?是西域僵尸,帝释天他们给你下的毒吗?你知不知道,帝释天他们培养你,是想以后夺舍你的身体!”
“知道。”
“那你还?”
小蜻蜓眼神阴郁,笃定。“鹿死谁手,死后定论。”
“你凭什么这么笃定?”
“苗疆蛊术做肉身傀儡,没有灵魂,而西域巫术有灵魂,没有肉身,我集大成者,就能永生。”
“这就是你们许诺的起死回生?疯了,你们都疯了!”
见元无忧十分震惊,架在他脖颈上的剑刃都有些颤抖,少年忽然眉眼高抬,那张苍白的毫无血色的娃娃脸上,扯出个邪狞的笑,
“永远留后手,这是哥教我的。你从进门到现在都没问过他,看来你对他的感情,比他对你少很多。”
“万郁无虞呢?”
“被帝释天带走了,也许现在已经死了。他被帝释天毒昏迷之前,还喊着你的名字。”
听到这里,元无忧再也抑制不住满腔怒火了,瞬间血灌瞳仁,垂在身侧的双手愤然抡起拳头——“你找死!!”
服下苻懿那枚药丸的元无忧,再与这邪魔少年搏斗,不再是势均力敌你来我往,而是她单方面的碾压、暴揍!
前半夜被小蜻蜓划伤的手,本来已经结痂了,此时一打起来,伤口再次崩裂流血。
被一顿暴揍的少年,即便从鼻腔嘴角里、淌的满脸是血,也毫无悔改之意!
元无忧问他万郁无虞去哪了,他只得逞的说,如果杀了他,她这辈子也见不到姐妹了,他哥就算活过来,也会恨她一辈子!
元无忧自然不受威胁,为防止这小妖怪再继续害人,她果断拿银剑挑断了少年的手筋脚筋!又拿腕刀剔除、拔掉了他那两颗咬人、吸血的虎牙,打断了他的脊骨。
她看着地上血淋淋的,站不起来的少年,索性把心一横,打准主意一报还一报,斩草要除根!
随后,正在元无忧拿旁边的葡萄酒往银剑上泼,把疼晕过去的少年翻过来,想挖心的时候,门外突然冲进来一帮人。
是帝释天带着一众修罗来了。
帝释天再次见到她,只觉这个华胥女帝身上有股虎豹般的野性,眼神冷静,又富有攻击性,盯着他们这帮来人的目光像盯猎物一样,毫无感情,只有蓄势一击毙命的狠绝。
元无忧只能扔下手里血淋淋的小少年,提起银剑,奔帝释天而去!
可他这次带的阿修罗们,明显不是乌合之众,实力比前面那些强多了,不是一剑就能砍死的。
她总有累的时候,渐渐有些力不从心,元无忧只能改变策略,持剑先突围。
看见这战神姑娘砍杀的速度慢了下来,露出疲态,帝释天兴奋地亮出一把嵌满宝石的匕首,亲自上前,要活捉她,说有用。
而元无忧看准机会,直接越过一众修罗,一把银剑刺穿帝释天的胸口!
望着这金发男人死前,还满眼不可置信的错愕表情,元无忧扯出个讥讽的冷笑。
欲擒故纵,示敌以弱这种兵法路数,量你们这帮西域恶鬼也玩不明白!
——少顷,当身穿犀皮银甲,浑身浴血的万郁无虞跑进殿里时,一切都结束了。
只有一地的死尸,从门口横七竖八铺到台阶上,而尽头的主位上,有个满脸鲜血,双剑插地,手扶着剑柄单膝跪地的黑衣少女。
随着他绕过修罗的尸体,走近台阶,上面的姑娘也缓缓站起身来。
“元无忧…你还…是你吗?”
元无忧垂眼看着走来的年轻党项王。
“结束了。”
万郁无虞看着台阶下,躺在她脚边的、死不瞑目的帝释天,心头一惊。
因为他死相太惨了!没被大卸八块,也几乎快碎了,手脚被挑断了筋骨,脊背被砍断,心口有个大洞,里面的心是干瘪的,被蛆虫缠绕,往外淌着黑血。
“他们都死了?那小蜻蜓……”
元无忧忽然摊开手心给他看,“他的牙。”
只见她血淋淋的粉白掌心里,躺着两颗尖长的白牙。
万郁无虞呆了一下,随后左右看去,“你杀了他?在哪呢?”
“没杀成功,被人救走了。”
说着,元无忧把手里的獠牙往平台地上一扔,眼神倨傲。“知道我杀了他那一刻,你什么心情?恨我?”
听到小蜻蜓被人救走,万郁无虞松了口气,目光四下看去,确实没见到弟弟的尸首,只剩被元无忧嫌弃地扔在地上的,两颗带血的獠牙。
万郁无虞再次抬眼,与她共同站在台阶上的平台顶,俯瞰脚下一地死尸,最后还是扭过脸来,看向她。“我视你做亲人,无法抉择。”
“呵。不出我所料。”
万郁无虞就站在她身边,沉默不语。
元无忧扭头看着他,“为虎作伥!你都知道还帮他们?”
“他是我亲人,我不能看着他痛苦,没有药引子。”
“借口!你就这么狠心吗?为了一个人,能损害屠杀那么多人?是不是他要我的命,你也能给他?”
万郁无虞凤眸凝重,“那不会。如果你需要他的命,我倒是会犹豫。”
“我用不着!”元无忧毫不犹豫地反驳他,眼神愤然,又很惋惜,随即冷笑道。
“外人说的我看都保守了,这世上你最在意什么?”
“当然是你,我早说过。”
“不许赖我!”
见眼前的姑娘已然怒不可遏,什么话都听不进去了,少年党项王忽而勾出一抹冷笑,又转瞬即逝。
万郁无虞那双乌亮、阴鸷的眼里骤然狼性迸发,“你说得对,在外我就是这样的人,我只在你面前装狗,你不是早就知道吗?”
闻言,元无忧愤然掐住他的脖子,“我真想杀了你!”
“你最好杀了我,不然以后,小蜻蜓走了,我就是下一个他们,我也会生灵涂炭。”
说这话时,他的喉结在她掌心下滑动,很痒,又让她觉得恶心!
元无忧愤然亮出腕刀,想刺他一刀,万郁无虞却抓着她的手,看着她中指上的王戒,
“我爱你,可我背了太多杀戮,你最好杀了我,让我最后一次,成为你的军功。”
又是这句屁话!
元无忧愤然挣脱他,抽出握着腕刀的手。
“你滚!否则一会儿元家府兵来了,要砍死你,我可不拦着你。”
万郁无虞却抓住她腕刀那只手,往自己胸口拽,“来,往这扎。”
“别再胡闹了!”
元无忧奋力往回拽自己握刀的手,他却拼命往他那头拽去!最后不止哪一下没注意,就听“噗嗤”一声!刀尖还是扎透了他的铠甲。
捅进了他胸口的肉里。
随着元无忧慌忙拔出刀尖,赫然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这是碰瓷啊!讹人啊!
元无忧立即把万郁无虞拖到后面,给他解开铠甲和衣襟,却发现他胸口有条黄金链子……她顾不上仔细看,只忙着给他止血。
给万郁无虞胸口止住血后,元无忧心里不忿,就把他往椅垫上一推,扭头要走。
——万郁无虞却一把抓住她撤回的手。
“别走!”
元无忧不耐烦地垂眼斜睨他,正对上他那双悲戚的深蓝凤眸。
“临走前,要我的第一次好不好?”
“你弟弟刚在这里被我大卸八块,差点被我杀了,你弟弟那同伙的尸体还躺在外面,你居然想跟我办这事?”
万郁无虞凤眸微眯,
“死人又不会活过来,这屋里还是咱们两个,况且,这样更刺激,不是吗?”
“你的道德感还真灵活啊,以前那么害臊,我以为你多单纯善良,没想到你这么恶毒!毒夫!”
“我再恶毒,也没毒在你身上,我如果真那么恶毒,早就在行宫逼你了。”
“真心话说出来了吧?你早就想强迫我了是不是?”
少年忽然一手搂住她后腰,胳膊用力箍紧。
“别离开了,跟我走吧。”
元无忧语气惊诧:“你发什么疯?”
万郁无虞恍若未闻,只微垂浓黑卷翘的长睫,箍住她后腰的手暗自用力,依旧自顾自,嗓音阴沉沉的:
“你知道吗?自从在齐国木兰山见到你,我就好恨啊!”
闻听此言,元无忧心头骤然一惊,但还是强忍被他搂住后腰的反感,不动声色道,
“恨什么?”
“恨你死而复生,身边就多了好多男人。可我更恨自己,缺席了你这三年。但我不怪你,都怪他们勾你……我真想把他们都杀了,都杀了!”
年轻的党项王单手搂着姑娘的腰身,五官冷硬的俊脸阴郁着,近乎喃喃自语的说出这番话来。
把元无忧听得遍体生寒,暗道不妙,看来任谁当正室,也不能把万郁无虞扶正啊,他这小子可不像高长恭那么大度,他是真会把其他男人都杀光的!
元无忧不动声色地,垂手去摘他的手,反被他握住,大手握小手,十指紧扣。
“要我吧,我今夜就派人驱逐他们,你不喜欢的,我都不沾染了。骂名有我背。”
“放开我!”元无忧语气厌烦,垂手去抠他箍在自己腰间的手。“你要真在乎我,就不会背着我搞这些歪门邪道。”
“以后我有什么计划,都会告诉你。哦…对了,楼兰世子昨夜就在穰县,但他传信说不想见你,后来他也跟着嬮妲人跑了。”
“我不在乎。”
元无忧刚推开少年党项王,要站起来,万郁无虞就忽然一抬长腿、勾住她的腰身。
元无忧猝不及防地扑到他怀里。
愕然望着他那张放大的英挺俊脸,袒露的雪白胸膛。
“你干什么?”
万郁无虞凤眸乌亮,直勾勾凝视着她,
“是之前你教我的,盘在你腰上……是这样吗?”
她咬着后槽牙,
“你越这样,跟那些不知廉耻的西域人…学这些下流手段,我就越觉得恶心。”
“好,我不勾引你了。”
万郁无虞只得抿紧薄唇,眼神沮丧委屈地收回腿。
“你再等等,我有东西给你。”
元无忧眼神阴郁。
“你现在都会这样了吗?”
万郁无虞不答,只扯开自己衣襟,露出勾勒出雪白胸膛的,一条金链子……元无忧瞬间喉咙一紧,眼神都直直地盯着他胸口。
这条黄金珠圈链子从少年颈上垂下,绕在他微隆鼓起的胸口两侧,十分华丽,还拿宝石遮盖住了本该惹眼的点。
“你…”她咬着后槽牙,眼神一沉,忍不住抬手钳制他的下巴,“谁教你这样勾我的?”
万郁无虞凤眸流露出一刹疑惑,随即狼狈地眼神躲闪,“是我弟弟给的……米擒林说你喜欢金子,我就留下了,想送给你。”
“送我金子,还是自己?”
少年抿了抿唇,“你喜欢看我这样吗?你是不是……”
姑娘俯身,眼神阴郁又灼热。
“我是不是什么?又想搞什么手段,亮出来给我看看?”
“是不是……有一点儿想要我了?”
元无忧都被他气笑了,“呵,你刚才在人前不是挺凶悍的吗?怎么这会儿又装单纯?”
“我很乖的。”
元无忧喉咙一紧,“跟他们学坏了是吗?你还是第一次吗?我很怀疑。”
“是不是,你来试试就知道了。”
“呵,不敢,你现在不像狗了,像狼。”
“狼是忠贞的野兽,一生只有一个配偶。即便妻子离开了,我也会找你,等你。”
“我嫌脏。”
“元无忧!别走……”
万郁无虞再次虚抓住她的右手,有意无意地往那枚王戒上摸,像在抓住他在她心里,唯一有存在感的证据。
他眼神深情又急切的,像要滴出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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