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初宁听完了永瑞帝所说，的确是能体谅他的用心良苦。
但体谅是一回事，她女儿的终身幸福，却又是另一回事，毕竟，当年她嫁入谢家之前，永瑞帝便已经承诺过，不会再逼她违背本心去做不愿做的事的。
眼下，墨北珩的确是他唯一的希望了。
他能容忍绾绾可能没法生养，却平白地占了正妃之位，已算极为难得。
但这并不代表她能接受，也不代表，她家绾绾也能接受。
与其让她女儿被这样嫁进去，再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丈夫，跟只种马似的，为了所谓的江山社稷，须得一日日地找各种女人留种，她就觉得窒息。
这世道，虽说一生一世一双人并不现实，男子三妻四妾才是常态。
可大婚当日便有四个妾室进门，往后呢？
墨北珩得纳多少？
绾绾又得承受多少？
墨初宁觉得，这事不能深想，她喝了一口茶，稳了稳自己的声音，低声问道：“陛下，关于王爷纳侧妃庶妃一事，你与他提过了？”
永瑞帝一听，便觉得这事有戏。
他沧桑的眼，顿时一亮：“还没，朕想着，先与你说说，你再去与绾绾谈一谈，若是绾绾同意，那臭小子肯定不会反对。”
别以为他不知道，那臭小子如今眼巴巴的，心里只有他外甥女一个呢。
墨初宁心里嗤了一声，面上却十分平静。
她起身，走到了龙案边上，淡淡地应道：“如此~陛下，这些个画卷，本宫可能看看？”
永瑞帝很高兴，以为墨初宁这是同意了他的做法：“自是可以，朕本就是着人事先调查筛选了些，想着一会儿与你一起选选的。”
这些女子，家世都不会太高。
他可没废太子的意思。
不过是想让这些个女子，多生几个孩子，过继一两个给太子。
余下的，让那臭小子与绾绾自己决定罢了。
她们的出身太高，一方面绾绾压不住，另一方面，怕是要动摇太子的储君之位。
所以，他都选好了的。
龙案上的那些画卷，全都是他为那臭小子准备的，只不过，得先从里边选四个罢了。
墨初宁敛了敛眸子，扫了眼龙案上放的满满当当的一堆画卷，心里的不满，几乎都快溢出来了。
她不动声色地拿起其中一个，缓缓打开。
永瑞帝见她面色平静，看着并无不喜，心下也安定了些，他忙唤人：“王钦，你来，与阿姐说说，这些个女子，都是些什么人。”
王钦小心翼翼地瞥了墨初宁一眼，心里暗道，陛下可真是……太会使唤人了。
长公主这会儿也许能心平气和地‘顾全大局’，指不定心里憋着什么呢，他也算是看着陛下和长公主一路走过来的，长公主是个什么性子，他可看的太清楚了。
这就是一个从来不会忍气吞声的性子。
便是谁惹了她心里不痛快，她便是当场不报，事后也一准儿会找回场子来。
何况，陛下现在要做这么大的一件事。
可他也不敢拒绝。
只能怯懦着，老老实实给墨初宁介绍：“长公主，您手里的，是翰林院赵学士之女，年十六，其母生有三子四女，次女在家中排行第六，容貌算得到上乘，但性子温婉……”
墨初宁手边拿着画卷，耳边听着王钦的话，蹙了蹙眉。
她讲手中的画卷放下，重新拿了一张，刚打开一半，王钦便看清楚了，又道：“长公主，您手里的这个，是太医院钱太医之女，年十五。
许是杏林之家，钱夫人身子好，生有六子六女，这位钱小姐在家中行八，最重要的是，她的身子也好，自小便没病没灾，往后，肯定也是个好生养的。”
王钦说的顺嘴，也就没意识到，自己的话，正正地踩在墨初宁的尾巴上。
她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
王钦没注意到。
永瑞帝的注意力，也全在这女子好生养上边。
只是听着，便频频点头。
这个女子，若是也能给那混账生七八九十个孩子，那他便是睡着也能笑醒了。
他越想，越觉得自己想了个挺好的主意。
若不是墨北珩身上的还没解，他正妻也还没进门，此刻，他都恨不得立即便让人将墨北珩与这女子绑在一处，赶紧圆房生孩子。
墨初宁闻言，心底翻了个白眼。
这是内涵谁呢？
嫌弃我家绾绾身子不好么？
绾绾身子不好，还不是拜他墨北珩所赐，若非皇室一日日的作妖，她的女儿何至于被引出京城，还坠了崖，落下这一身的病？
墨初宁想着，心里便来气。
她缓缓放下手中的画卷，那双深邃的眼，裹挟着冰冷，淡淡地扫了王钦一眼。
王钦心头猛地一跳，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方才都说了什么，暗恼自己话说的太快，竟忘了过过脑子，长公主自己的女儿还没嫁，她便要亲自给自己的女婿选侧妃。
这搁谁心里都不舒服啊！
他还说了这许多，这不是往长公主心口上撒盐巴吗？
长公主回头，不会把他灭了吧？
王钦苦涩地转头，试着寻求永瑞帝给的那一丢丢‘安全感’，然而，他家陛下双眼放空，唇瓣上的笑，都快咧到耳后根了，也不知在想什么。
他讪讪地在心里啐了声，没敢吱声。
墨初宁懒得看他，又拿起了一张新的画卷。
然而，她在看清画卷中女子的面容时，先是一愣，旋即手心一紧，心中便蔓上了无边的愤怒。
可越是愤怒，面色却是越发的清冷。
王钦没察觉到，只是，有了之前的经验，他倒是稍稍地斟酌了一下：“长公主，您手中的这位，是这些个女子中，出身最高的，是永安长公主唯一的嫡孙女。
前些年，永安长公主特地求了陛下，陛下便封了她为长宁郡主。这些年里，长宁郡主接连为家中守孝，亲事便耽搁了下来，如今也已经十八了。”
他以为墨初宁远离京城二十多年，很多事都不太清楚了，便说的详细了些。
只是，有一点他没说。
那便是陛下在着人调查选择这些女子的时候，画卷上的名单里并没有这位长宁郡主，她是后来加上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