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娘会答应,在墨北珩的意料之中。
他没想到的是,玉娘竟会这么早地便为那还没影儿的孩子做衣裳。
这听起来分明是个好消息,可不知为何,墨北珩心里竟掀不起丝毫的欢喜雀跃,反而升起了一种失去重要东西的失落和窒息感。
明明,他的毒已经解了。
玉娘同意了,甚至她还似是对那个孩子,有不小的期待。
眼下,除了绾绾心里头还有些疙瘩,还没想开,好像也没什么阻碍了。
可是,他为什么就是高兴不起来呢?
他在失落不安什么呢?
章山见墨北珩在听到玉娘的消息时,神色有异,他试探着问:“王爷,您怎么了?可是要将那玉娘接回京里来?若您是真要与她生孩子,肯定是要接回府里的,您的女人,怎能流落在外呢?”
虽然他很不想承认,也担心王妃那儿没法接受。
但这是他家王爷决定好了的事,不容他一个下属来置喙。
墨北珩听到章山的话,脸色倏地阴沉下来,他咬牙,冰冷冷地开口:“本王的女人?”
章山仿若没感觉到他的冰冷眼神似的,径自反问道:“嗯,都要为您生孩子了,还不是您的女人吗?
再说了,那玉娘还没生呢,就对孩子这样上心,往后在王府里,仗着小世子生母的身份,王妃也得对她避让几分吧?
生母还在,小世子怎么可能亲近王妃呢?
人伦纲常在那儿,您看着那玉娘一个人守活寡似的,孤零零的一个人,小世子再撒撒娇什么的,指不定您什么时候就心软了,再带小世子到玉娘那儿坐坐,陪她用个膳什么的,到时候,王妃就彻头彻尾地成了你们一家三口的外人了。
哎,王妃好可怜啊!
不仅要眼睁睁看着自己夫君背叛自己,还得帮丈夫养别人的孩子。
那孩子,估计还养不熟,除非,孩子的生母死了。”
墨北珩的心里狠狠一颤。
他猛地抬头,看向章山的眼神,带着一丝难以置信,似是从未想过,会有这样的景象发生。
从一开始,他就从未想过要接玉娘回王府。
他承诺的,也是说,若玉娘不愿再嫁,只想要一个名分,他可以为她争取一个侧妃的名分,只要她不来绾绾和那孩子跟前碍眼。
可是,万一呢?
绾绾心里的疙瘩始终想不开,是不是也是因为,她早就考虑到了这后边的种种?
蓦地。
墨北珩想起了她出城前后对自己的冷淡,还有她最后说的那句‘保重’。
心里的不安被放大,一种不好的预感,袭上了他的心口。
他心底一痛,猛地伸手拽住章山,急急地问:“绾绾这几日,可有让人递什么消息回来?你们呢,可有派人去跟绾绾说说本王解毒的情况?”
章山老老实实地摇头:“没有。”
“没有?本王解毒成功与否,昏睡了整整十日,你们就没想过,去给绾绾传个信儿?”墨北珩恼了,一连串的话,就这么哗啦啦地骂了出来。
他们俩是怎么回事?
怎的回京以后,脑子像进水了似的,越来越蠢了呢?
章山看着气急败坏的墨北珩,一时间,竟有些无语。
不过,他还是小小声地为自己辩解了一下:“王爷,不是我们不去,而是,这是您在回京那日与我们说的,不能打扰了王妃散心,不能让她担心的啊?
而且,您解毒那日,谢三公子也在的,他还时不时地来一下,他与您素来没什么交往,肯定就是替王妃来看的啊。”
“……”
墨北珩一怔,显然也想起来了。
有绾绾的三哥哥时不时地来一下,他们确实不必多此一举。
只是,都十日了。
她一个人在枫晚山庄住着,他实在放心不下,他心里的不安,想是,只有见到她,才能缓解。
这么想着,墨北珩也不耽搁了。
“你去找件衣裳给本王换上,让临风备马,本王要出城。”他松开章山的手,挥着手让章山赶紧去准备。
章山看着他面色苍白,虚弱不已,方才更是连坐起来都困难的样子,有些迟疑不定。
“愣着干什么?快去啊!”
章山看了他一眼,‘哦’了一声,转身出门。
“砰”地一声,身后传来什么重物落地的声音,伴随着这一声的,还有墨北珩的闷哼声。
章山大惊,忙地回头去看。
床边哪里还有他家王爷?
倒是地上,趴着一个四仰八叉,满脸是汗的,他家王爷。
也不知道,那汗珠子,是疼的,还是尴尬的。
秦蓁在给墨北珩解毒的时候,原本只用银针扎在某些穴位上即可。
但为了让他吃些苦头,便故意在他的手脚部分穴位处,都动了一些医学上的手法,将那种入骨入髓的疼痛,透过那样的手法,传到他的筋骨中,又故意在他的痛穴上,做了点儿手脚,让他多吃点儿苦。
美其名曰,让疼痛刺激梦境中的他,让他在‘梦里’清醒些,减少些解毒的痛苦。
其他人看的直抽气,却也没怀疑。
毕竟,秦蓁才是专业的!
方才,他原想趁着章山去做准备的时候,自己起身穿衣来着,哪知刚动作,那种痛便传到了他的身子里。
他整个身子酸痛无力,踩在地上,软绵绵的,轻飘飘的。
一个没留神,便摔地上了。
他错愕地抬眸,正好与章山回头的视线对上。
一时间。
他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身子的疼痛且不说,章山那眼神里,透着太多复杂的,他看不懂的情绪。
墨北珩闭了闭眼,掩去眼神里的尴尬,恼羞成怒道:“扶本王起来。”
“噢噢噢……属下这就扶您起来。”
墨北珩刚坐好,视线立即往自己的手脚上看,章山知道他不明白,解释道:“秦姑娘给您解毒的时候,趁着您昏迷之际,在您的一些穴位上都用了些手法,她说,这些疼痛无力的感觉,约莫半个月就能消减了。”
说着,他想到了方才墨北珩吩咐的,又问:“王爷,照着您现在这样,只怕走路都艰难。这……还要给您备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