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婉宁郡主谢绾绾在王府中,空有正妃名头,却又在侧妃与她入府前,便早早地搬到了偏院独住,直到她难产而死,那婉宁郡主都不曾出现过。
然而,现实里,她不仅和离了,还大摇大摆地走出了王府。
本该残着双腿,只能靠着轮椅度日,被太医断言这辈子都好不了的瑞靖王爷,不仅站起来了,还巴巴地追着婉宁郡主,没皮没脸地跟在人家后头。
梦里,宸安长公主‘已逝’她不仅从未回京,更未带着自己的女儿出入宫廷,受封为婉宁郡主。
现实却是宸安长公主‘死而复生’,众人此前笑称前王妃乃商户女,出身卑贱,和离已是天家给的脸面,可人家转眼就成了长公主的宝贝嫡女,获封婉宁郡主的称号和食邑。
……
所有的事都不一样了。
最要紧的是,王爷亲自派人将她带到别苑商量孩子一事,许诺可以为她物色好人家,亦或者为她请封为侧妃这样的话,都是梦里没有的。
这桩桩件件都让她疑惑极了。
她甚至怀疑,那梦,都不是梦!
自那零零散散的梦境,一点点落到她的脑子里以后,那种身怀有孕,马上要拥有自己孩子的期盼,那因孩子在腹中慢慢长大的新奇,那孩子时不时地在腹中踹她两脚,那生产的痛,竟似是透过梦境,在侵袭她的四肢百骸。
她越发的确信,那根本不是梦。
可不是梦,又是什么呢?
若不是梦,又该用什么解释这样一个似是带着预警,又更像是曾经的过往的景象,频繁在每一个夜里,一点一点地拖着她去经历,去体验,去回想呢?
玉娘想不明白。
大宁的话本,大多写的中规中矩,玉娘原就不是个爱看话本的,‘重生’这样的词汇,早已超出她的认识和理解,她自然不会联想到这一层。
但想不到,不代表她会对那梦境无动于衷。
既然梦里暗示她与王爷,的的确确会有一个孩子,那她便要借着这个孩子,改变她与她家里眼下的现状。
王爷迟迟不来,那她便想法子,主动到他身边去,也是一样的。
也许,他迟疑了,反悔了;
也许,他在忙着追逐婉宁郡主,但不论是哪一种,都没关系。
她能让自己,过一过京城众臣百官,皇室后宫中人的明路。
过了明路,总归他也就赖不掉了!
半晌。
永瑞帝嘶哑沧桑的声音响起:“平身。”
“谢陛下。”
玉娘默默起身站好,仍旧是低垂着头不敢看,身上那道打量的视线,并未消失,相反,龙案上的那道目光,原是盯着她打量的,如今却是慢慢地移到了她的小腹上。
她拧着眉,下意识地双手交叉放到小腹上,不动声色地挡了挡永瑞帝的视线。
坐在一边的墨北珺,眼角余光看到了她的小动作,唇边溢出了一抹讥讽的笑意,直到这时候,他才正眼地看了眼站在那儿,已然褪去了局促不安,神色楚楚可怜的女子。
他心底里啧了一声。
是个聪明的。
只是,这样的聪明,看在他的眼里,却是那么的不合时宜。
关于玉娘这事,他早就知道了。
一直沉默着不出声,也不插手,也不过是因为这个女子,说到底就是个工具人罢了,不值得他在意,也不值得他的弟弟在意。
然而,近几日京城街头巷尾的传言甚嚣尘上。
老头子明明在流言出来的第一时间便得了消息,却始终按兵不动,倒是让他有几分意外,也让他对这个女子,有了不一样的了解。
明面上,那些流言,桩桩件件都与她扯不上关系。
可每一件,却都是因她而越传越烈。
她全程都站在了一个无辜者的处境上,可整个瑞靖王府与宸安长公主府,却都因着她,颜面尽失,要说那些事,真的没有她的手笔,谁信呢?
不过入京一趟,她便不声不响地住到了王府里。
又不动声色地让全京城都知道,她是阿珩的女人,这样的女子,会真的甘心,永远别居京郊别苑,会甘心把自己的孩子,送给别人养着?
人的想法,总是时时变的。
这个女子的想法变没变,他不知道,但他却知道,她如今能站在这太极殿里,一定想了不少法子。
这么想着,墨北珺的面色,又冷了几分。
永瑞帝同样也注意到了她的小动作,眼底顿时多了一抹欣喜和期盼:“你叫玉娘?”
玉娘低眉顺眼地回答:“是。”
永瑞帝很是诚心地夸了一句:“倒是个好名字。快莫要站着了,王钦,还不叫人给玉娘搬张软椅子来?再给她累着了,朕拿你是问。”
他早就查过玉娘了。
按兵不动,不过是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罢了。
如今说着这些,也不觉得亏心?
墨北珩斜睨了永瑞帝一眼,心底嗤了一声:啧啧,他这位父皇,是越来越会做戏了呢。
王钦低眉顺眼地应了一声:“陛下息怒,奴才这便让人去搬椅子来。”
太极殿本是上朝的地方,自是没有多余的桌椅让人坐的。
王钦迅速对着身后的小太监挥了挥手。
小太监会意,立即哼哧哼哧地往太极殿的后殿去搬了张椅子过来放到了右侧的位置上,再匆匆下去。
永瑞帝和颜悦色地唤着玉娘:“快坐吧,别累着了。”
玉娘神色微僵,隐约能猜出永瑞帝对她这般‘核善’的原因,是因为她腹中的‘孩子’。
可她还是处子之身,又哪儿来的孩子呢?
被带入宫中,便是她费心筹码好几日要过的明路。
她要通过百姓的流言,通过陛下的干涉,坐实她的身份,甚至,得到陛下给赐予的身份。
对此,墨北珩乃至整个瑞靖王府的人,一无所知。
如今身处皇宫,她一开始也是有些忐忑,也有些不自在的,对着永瑞帝热切的眼神,巴巴地唤人给她搬椅子,送点心的心思,她心里多少有些打鼓。
她到底有没有身孕,旁的人也许能瞒得过去。
但入了皇宫,怕是就不一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