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绾绾不知内情,竟以为是他三年前的毒,尚未彻底清除,心里那抹焦虑,在此刻占据了上风,她顾不上旁的,衣不解带地照顾着。
然而,墨北珩像是存了死志般,高热不退,迟迟未醒。
大夫开的药,半口都灌不下去。
谢绾绾急的嘴边都长泡泡了,小奶团子更是日日厮闹着要自己的娘亲。
她两头为难,只能着人一遍遍地催人再去寻别的大夫。
县令听说了这事,吓的将整个会山县的大夫,全都召了来给墨北珩联合会诊,就连原本去了府城的谢君炜和虞君临,也急急忙忙地赶了回来。
一时间,这院子竟比往日都热闹了不少,也无端的让人烦躁了许多。
退热的法子,该用的,能用的,会用的,都用上了。
人依旧昏昏沉沉的睡着。
一直到第三日,村里的一位花甲重开之龄的老人家,被村长搀扶着,颤颤巍巍地来到了这个院子里,用了一个十分冒险,几乎从未被人用过的法子,给墨北珩退热。
这期间,章山将谢绾绾的反常,都看在了眼里。
除了那位与谢二公子同进同出的虞公子和一些侍卫,这屋子并无旁的男子。
若是王妃早已成婚生子,那孩子的亲爹去哪儿了?
为何无人提及?
那虞公子,显然不是奶团子的爹爹,只因他的眼神,始终就只在谢二公子身上,便是那奶团子,也是口口声声地唤虞公子为舅舅。
这就让章山很是迷惑了。
当然,现在不是寻答案的时候,是以,他不动声色地这些疑惑,都压在了心里。
墨北珩再睁眼,已经是三日后了。
他刚醒来,对上的却是一双圆溜溜,盈满了好奇的大眼睛。
他怔了怔,想开口,喉咙却嘶哑的不像话:“你,你是兜兜?”
奶团子听着那破败地像是被刀子剪过喉咙似的声音,蹙了蹙眉,像是在思考什么。
片刻后。
他歪着头,语出惊人:“你是爹爹吗?村长爷爷说我长得像你,你是吗?是爹爹吗?”
“你……”墨北珩僵住.
他细细地打量着这孩子的眉眼,确实看着有几分眼熟,像极了年幼时的自己。
墨北珩的心,更疼了。
绾绾……绾绾竟是找了一个与他相似的男子,还生下了一个与他相貌相似的孩子吗?
可是,这孩子的话,是什么意思?
他不认识自己的爹爹?
“你是吗?是我的爹爹吗?娘亲从未与我提过爹爹,我爹爹是你吗?”他一遍遍的重复,声音带着不太确定的疑惑和茫然。
墨北珩心痛万分。
下一瞬,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他急切地问:“你,你没见过你的爹爹是不是?”
这是不是说明,那个人并未与绾绾成婚?
那个人,现在也不在了?
至少,不在绾绾身边,是吗?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快说,你快快说,你是不是我……”
“兜兜……”
谢绾绾在旁边的房里打盹,醒来时,兜兜却不在身边,倒是墨北珩这个房间里,有些动静。
她寻过来,便听到兜兜与墨北珩胡言乱语,忙地打断了他的话。
谢绾绾的手去掂了掂他的额头,确定他已经退了热,心下松了松,这才淡淡地问:“你醒啦?”
语气中,隐约还带着疏离与客气。
她也没与墨北珩多说,只提了句不好给孩子过了病气,便抱着孩子出去了。
没一会儿。
章山走了进来,主仆俩相顾无言了好一会儿。
这几日,墨北珩身上着实围绕着太多人了,章山实在插不上手。
想到心里压着的事,章山便有目的地在村子里溜达了几圈,与一众村民都混熟了,自然,也将谢绾绾她们的情况,能打听的都打听清楚了。
虽说那些村民能说的东西极为有限,但内容却很关键。
一是那奶团子的爹爹,从未出现过。
这第二嘛,则是奶团子看着虽小,却已经四岁多了,只不过年幼时,身子很不好,极少被带出门,偶尔抱出来,也不过是在田园地间,晒晒太阳,见见光。
四岁多的孩子……
四年前出生的孩子……
哈~
四年前,他们家王爷还没去琼崖,还没发疯呢,他们王妃还没和离,还未搬出王府呢。
这说明什么?
说明奶团子就不是王妃的孩子啊!
章山这么一想,整个人都兴奋了,他们家王爷和王妃,还是有希望的,不仅有希望,还白得这么一个好大儿,喜当爹,简直赢麻了好嘛!
如今墨北珩一醒,眼见他一副要死不活,生无可恋的样子,章山在心里嫌弃了好一会儿,这才赶紧将自己了解到的东西,与墨北珩一一说清楚。
墨北珩听罢,黑眸发亮,顿时跟打了鸡血似的。
都不用人哄着吃药,自己接过碗便一饮而尽后,便非常自觉地赶紧洗漱收拾。
花了小半日把自己拾掇干净了,这才一脸兴奋地去找谢绾绾和他的好大儿兜兜奶团子去了。
此后。
墨北珩便死皮赖脸地住了下来。
这一住,便是大半年。
任由谢绾绾好言相劝,委婉赶人,甚至直言让他离开,墨北珩都不为所动。
不仅如此,他还悄摸摸地将那孩子哄到了自己的阵营里,听着那孩子一声声地唤着墨北珩爹爹的时候,谢绾绾的眼眶,一次次的红了。
渐渐地,她便不赶了,由着他折腾去。
关于墨北珩的这三年,谢君炜和虞君临在离开的时候,便都与她说过了。
章山也是个能唠嗑的。
自住下来以后,他逮着春莹,便一个劲儿地诉苦,既说自己的苦,也说墨北珩这几天的苦闷,春莹受不了他成日里叨叨,便跑她这儿来躲清净。
一来二去的,谢绾绾也就从这些人的话里边,慢慢地拼凑出了墨北珩的这三年。
慢慢地,她似是不在意墨北珩当初的错,也渐渐的有些释怀了。
南方的冬日,并不长,但湿冷。
自入冬以后,兜兜便不大爱动了,他身子原就不好,又不爱动,便越发的像个病宝儿。
谢绾绾也没什么好法子。
也不知墨北珩是找了谁学来的,竟跑到地里挖了个深坑,用坚实的泥块,做了个小小的窑洞,然后大下午的便扒拉着刚午睡醒的兜兜去窑鸡,窑番薯花生米去了。
小家伙玩的一手的泥灰,竟还挺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