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疆实力最深,地位最稳,却从不列入排名中的,是司徒氏,至于号称四大家族的那几个,依着实力划分,分别是韩氏、赵氏、魏氏、楚氏等。
仅仅五大族人,便撑起了苗疆数百年的太平。
数十年前,大宁出了一个野心勃勃的皇帝,也就是大宁的第四位皇帝,史称其为宁武帝,准确一点来讲,他是姜澍遇阿弟的皇祖父。
这位宁武帝,雄韬武略的确无人能及。
他在位期间,也成功地将大宁从二流国家,晋到了一流的位置上。
大宁的国力,在他的努力下,空前强盛,甚至一度稳稳地压在了北境强过北夷头上。
他有一统天下的志向。
依着大宁的疆域格局,南境的安危,由顾氏世代值守,又有岭南那样的烟瘴之地,有山海的阻隔,不成气候,东边是大宁都城所在,自是最为牢靠。
那么,就只余下西边和北边了。
西进,东征,一统江山,便是宁武帝毕生的目标。
西进最大的障碍,便是苗疆。
那些年里,大宁与西宛等国相安无事,概因苗疆一直扮演着一个‘和事佬’的角色,它卡在大宁和西宛之间,妨碍了宁武帝西进,也给西宛平添了挑衅大宁的底气。
要想将西宛彻底拿下,首先,就得先将苗疆拿下。
然而,宁武帝忙活了大半辈子,到头来,也什么都没做成,不仅他没做成,就连他的儿子,她阿弟的那位亲爹,也没能将苗疆拿下。
明明是弹丸之地,但苗疆却顽强的像一只打不死的小强。
她是在她的阿弟被册封为太子那日,出发离京的,那位皇帝陛下,就连让她的阿弟送她一程都不乐意,生生地故意将册封太子的时间,与她出嫁的日子,选在了同一日。
有了册封太子这样的大事在前,一个小小的公主和亲苗疆,就显得非常的不重要了。
是以,她走的很低调,连告别的机会都没有。
也不知那位皇帝是做了什么,竟让苗疆司徒氏的家主,同意了和亲,还将她好好的迎了回去。
到了苗疆她才知道,她不是以大国公主之尊去苗疆做当家主母的。
司徒氏给的,是侧夫人的名分。
说白了。
难怪司徒家答应的那样爽快,原来不过是,阿弟的那位父皇,将她给卖了,不顾大宁皇室的脸面,将堂堂公主,嫁给了一个弹丸小部落当妾!
若是大宁须得依附苗疆,也就罢了。
可大宁不是。
这个举动,无疑是给了司徒家乃至整个苗疆一个明确的信号,那便是,她不是作为两边友好来往的纽带,而是作为大宁向苗疆服软的工具出嫁的。
大宁皇帝默许了苗疆一族可以肆无忌惮的对她这个公主做任何事。
只除了,不能让她这么快死去。
在她的阿弟彻底接受帝王无心无情的那一套帝王心术之前,她都必须活着。
她在苗疆熬了两年。
作为大宁公主,作为司徒氏的侧夫人,她没有得到任何该有的待遇和尊重。
反而日日做着浆洗衣裳的工作,夜夜睡在马厩的角落。
吃不饱,穿不暖,都算不得什么。
只是,女人之间的战场,从来就不在明面上。
即便她在司徒家什么都不是,但司徒家主夫人,依旧对她十分忌惮。
毕竟,大宁的皇帝老了。
可太子却是她相依为命的亲弟弟(外人以为的)。
司徒夫人不敢明面上对她做什么,但私底下的动作,却是花样百出,多到她几乎都记不起来了。
若非她自小习武,出冷宫后,更是将武功练到了极致,她的身子早就受不住了。
依着司徒家主和司徒夫人的计划,她是他们与大宁皇帝交易的工具人,也是未来拿捏大宁新帝的一把刀子,他们自不会让她轻易地死了去。
只不过,所有人都忽略了一个她这个变数。
自一脚踏入苗疆,成为司徒家侧夫人的那日开始,她便有预感自己的处境。
司徒家并未拘着她。
许是知道他们自身所擅长的东西,给了他们底气,以至于他们压根不担心她能走出苗疆,更不担心她能给外边递消息,甚至,明明可以对许多人下蛊的他们,竟从未有人给她下过蛊。
她在司徒家待着,日日受那样的苦难,只是因为她愿意,而不是她逃不掉。
这并不代表,她是软柿子,会任由旁的人拿捏她的一辈子。
在苗疆的第三年。
司徒家主夫人十月怀胎,因身子孱弱,难产而亡。
这是她踏入苗疆以后,沾上的第一条人命。
没有人知道,这位夫人对她日复一日的磋磨中,用的却是她自身气血为代价,即便这位夫人没有生子,她也活不过这一年。
她孑然一身,身无长物地被送到了苗疆。
所有人都没将她放在眼里,又怎会知道,自小长在冷宫,又有一个做了大半辈子暗卫的亲爹和那群太监的‘教导’,她手里头,多的是不需要借助外物便能达到目的的手段。
司徒家主夫人的背后,是四大家族里的楚氏。
最顶尖的一个家族,娶了几个大家族中最末流的一个家族嫡女,这样悬殊的对比,注定了家主夫人的死,只能悄无声息地被掩盖过去。
甚至,都没能掀起半点儿水花。
楚氏也不是不想闹,甚至将矛头直指于她。
可她不过是马厩里的一个落难公主,近夫人的身都难,又哪儿来的手段害人呢?
她充其量,不过是一个柔弱不能自理的落难公主罢了。
何况,她的阿弟,要登基了。
一个末流家族,攀附着司徒氏才能起来的楚氏,与一个亲弟刚登基的大宁公主,孰轻孰重?
便是司徒家主有所怀疑,在没有证据的前提下,他也只能以强权压制,暗示并警告楚氏一族,差不多得了,别没完没了的找事。
只是,很多时候,以权势压迫下的屈服,并不能真的让人顺服。
楚氏便是如此。
当然,家主夫人不过是一只小小蚍蜉,想要撼动苗疆这棵大树,只这一只,哪里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