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莹踢着脚下的小石头，闷闷地回声：“我没有。”
秋辞扯住她，不让春莹脚下的动作，再发出动静。
她深吸了一口气，耐着性子问：“那你阴阳怪气做什么？”
春莹回头看了一眼隐没在灯火阑珊处的新房，噘了噘嘴，满脸不高兴地反问：“秋辞，你不生气吗？”
“……”
秋辞一头雾水，她要生气什么？
春莹被问的烦了，索性直言道：“他今日，甚至都没去迎小姐，就连拜堂，都不愿出现，他凭什么这样作践小姐啊，又不是小姐逼他的，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臭不要脸！唔……秋……秋辞，你干什么？”
她骂骂咧咧，越说越是气愤。
甚至就连那人的尊称都不愿意，只用一个‘他’字指代。
秋辞见她口无遮拦，惊地立即捂住了她的嘴，低斥道：“春莹！咱们这是在瑞靖王府，指不定现在哪个角落里就藏着王府里的人呢。
入京前，我们便再三与你说，让你要控制自己的嘴，莫要胡乱说话。
这万一说了什么人家不爱听，不能听的，别说小姐，便是咱们整个谢家，怕是都不够人家玩儿的。
若是在咱们府里，小姐也许还能护得住你，可如今咱们是在人家的地方，咱们眼下就是睁眼瞎，你若再惹出点儿什么乱子来，你让小姐怎么办？
她是保你还是不保你？
她又能拿什么保你？
你也说了，王爷对咱们小姐是那样的态度，往后，若不能谨言慎行，小姐的处境只会更艰难，你若学不会收收自己的性子，那便趁早的，回江南去吧。
别害了自己，再害了小姐和咱们谢家。”
秋辞看着春莹没心没肺的样子，高兴不高兴，全写在了脸上，是真的有些无奈。
想将她送回江南去，也不是说说而已。
春莹的性子简单，没那么多的弯弯绕绕，京城这样的地方，原就不适合她。
她这性子，是他们自小便养出来的。
若是在江南倒还好，可在京城，尤其是皇宫这样的地方，她这样的性子，只会将她推入万丈深渊。
自她们决定不带她入京后，春莹为了能跟着来，分明收了些性子，沉稳了不少，哪能想到，这才入府第一日，她便绷不住了？
方才，竟还直接无视了王爷，径自跑去伺候小姐用膳。
秋辞一想到方才那一幕，就觉得头疼。
然而，春莹此刻却是睁着大眼睛，怒瞪着她。
瞪着瞪着，眼泪竟就啪嗒啪嗒地往下掉，俨然一副委屈的不行的样子。
秋辞只觉得脑门直突突。
她松开了手，按了按眉心，无奈道：“你哭什么？怎的，我还说不得你了？”
“我只是很难过。秋辞，你不觉得小姐太委屈了吗？明明她什么都没做，可是，那人这样对她，小姐心里肯定难受死了，可她还要对着那人和和气气的。”
春莹是在为谢绾绾觉得委屈，觉得难过。
她家小姐虽然出身商户，比不得京城里这些人身份尊贵，可小姐是多好的一个人啊！
小姐也是在老爷夫人公子身边娇养着长大的。
如今却生生受了这许多的气。
越想，她便越难过。
为她家小姐受得气，也为她家小姐往后的处境而委屈难过。
秋辞闻言，心口窒了窒，有些无言地往新房的方向看。
隐隐间，她仿佛能够想象到，当时她家小姐得知那人只安排了侍卫接亲，又不愿与她拜堂，脸上是怎样的失落，可这事已是定局。
再多的苦，总归只能小姐她自己咬咬牙咽下去。
她声音喑哑低沉，难过地止住了春莹的话：“别说了。”
“秋辞……”
“小姐，想是不会在意的。
往后，只要咱们都本本分分的，小姐也能少些烦恼。
你乖一些，若实在委屈没地儿说去，便将心思力气都使在膳房里别出来。
以后，小姐便不能时时一如从前那样出门玩儿了，你便多看些游记上提到的那些，多琢磨些小姐爱吃的，爱喝的出来，也让小姐高兴高兴。”
春莹抬眸看了她一眼，瘪了瘪嘴，不吱声了。
秋辞安抚了一声：“好啦，今儿也累一整日了，你早些回房里去吧，小姐这儿有我伺候着就行。”
春莹视线越过她看了眼远处，不甘不愿地‘嗯’了一声。
秋辞见状，微微地松了一口气。
她站在阴暗处，看着春莹一步一步走远的背影，唇几乎抿成了一条直线，鼻尖的酸涩，直冲眼底。
怎么会不心疼，不委屈呢？
她们家小姐自小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
皇室的门槛，着实太高了。
那位的冷待还只是个开始，下人都是看人下菜碟儿的，他在大婚之日便这样下小姐的脸面，往后，那些下人便不会将小姐当回事。
往后，比今日更难堪的时候，只会更多。
若她一开始便如同春莹那样绷不住，那小姐又该怎么办？
秋辞心下十分沉重，她深呼吸了几次，微微抬头，频繁地眨了几下眼睛，待眼底的雾气散去，这才扭身回头，往新房的方向里去。
待她走远后，路边一棵大树下跃下一道身影。
这人，正是章山。
方才，他原想找春莹说两句的，毕竟，他跟那丫头也算是旧识了。
还不等他靠近，便发现她被另一个婢女拉着往边上去。
他猜测她们是要寻一个安静的地方说话，心思微动，脚下有自己的想法，率先便寻好了‘听话’的地方，飞了上去。
章山是暗卫出身。
要寻一个地方隐匿自己的气息和动静，是轻而易举的事。
饶是秋辞和春莹懂些武事，也没有发现，在她们不远处，有个人躲在树上，静静地听了全程。
倒不是章山有多想听这些个女人说什么体己话。
而是他着实好奇，那个婢女为何王爷，乃至对王府里的人，如此‘平等’地讨厌，左右这些事也与王府有关，他听上一听，也没什么不对。
事实证明，他还真藏对了。
至少，该听的‘真相’，他都听到了。
对于春莹口中愤愤不平的那些话，他不置可否，倒是她们话里话外的意思，让他有些迷糊，王爷的这桩婚事，似是跟他们知道的，有些出入啊？
不是说，这是谢家拿着整个钱庄，与陛下交换王爷的婚事吗？
莫不是，这里边还有别的什么隐情？
是了。
这天底下，没人有这个胆子敢与陛下谈交易，谢家奉上整个钱庄，明显是‘自愿’送给陛下的，又怎么可能还与陛下提条件？
除非，这里边还有些他们不知道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