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绾绾也爱红色的胭脂，更爱红色的钗裙，不论何时，她总给人一种热烈张扬的感觉，但眼前这人，分明清冷的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幽灵，虽然美，但似乎没什么灵气。
罢了！
不想了。
不过是交易对象而已，不必深究，不然绾绾该醋了，他还没想好找个什么样的台阶，可以好好哄哄绾绾，让她顺着下呢，想到这儿，墨北珩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
秦蓁离着近，自是听见了。
她抬眸看了眼，旋即不动声色地换了只手号脉，片刻后，她松开了手，淡声道：“王爷可怕苦怕痛？”
墨北珩奇怪地看她一眼：“不怕。”
他是将士，在军中长大，什么苦什么痛没尝过，又怎会怕？
“行。明日，我会将药丸子做好让人送来，王爷仔细服用三日，届时，我会再来。”秦蓁的话多一个字都没有，简洁又简单地交代了全部。
然后慢条斯理地开始穿上斗篷，戴上帽子准备离开。
墨北珩愣愣地看着这兄妹俩的动作，眸底罕见地露出一丝茫然。
就这？
没了？
不说说他的腿能不能好，不说怎么治，更不说要治多久，直接就开药让他用，然后交代过几日再来？
顾彧瞟了他一眼，好心地提醒：“王爷不必多虑，秦蓁怎么说的，你怎么做便是，左右也没别的大夫能治你的腿了不是吗？”
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你能把你眼底的得意收一收吗？
墨北珩冷淡地瞥了他一眼，扭头对上秦蓁的视线：“禾枫郡主想杀的人，是谁？”
秦蓁敛眸：“王爷先寻人吧，至于要杀的人，待墨北炎死后，你便知道了。”
墨北珩了然地点了点头：“你要寻谁？”
找人才是第一要事，杀人次之。
秦蓁默了默，情绪似是受了些影响，声音哑了两分：“他叫萧行之，几年前投了西北军营，但一年前失去了消息。”
难怪要找上他。
西北军营是他外祖父的地盘，也算是他的地盘，便是益王府的手再长，怕是也很难伸到西北军营里来，更遑论要从数十万大军中找出一个人来。
既是几年前从军，若有些本事，现在大小也该是个将官了，那他有可能是见过的。
至于她所说的一年前失了消息……
墨北珩自然也想到了自己也是一年前受的伤。
一年前，北境的扶余国、索离国以及北契国等几个小国联合侵扰北境，他们时不时地在北境闹一下，并不是真的要与大宁国打，只是故意挑衅，有意损耗大宁国力。
当然，一开始他们是不知道的。
直到几个月后，大宁国上下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北境。
永瑞帝被北境的战事扰的不胜其烦，便抽调五万西北军协助清剿北境，他就是被抽调，带兵过去的将军。
就在他带兵赶到北境，与敌人几次对战时，西北边境的西宛国、楼兰国以及丘兹国等几个小国却突然发难，打了西北一个措手不及。
他心中忧急，却又不得不沉下心来应对眼前的困境。
大约正是有人猜中了他心里的忧虑，利用了这点，诱他带兵出去，导致他伤了脸，也伤了腿。
好在，几个小国并无与北境真正一战的实力，所以，他们极有默契地以最快的速度后撤，成功躲过了北境大军和西北抽调过去的五万将士。
之后，他被紧急送回了京城养伤，他带过去的五万西北军暂时由他的副将接管，待北境稳定后，才返回西北。
可那时候西北的处境就没有这么好了。
他的外祖父年迈，一生都在与西境的敌人对弈，兵力不够充足，但有了北境的教训，加上墨北珩伤了，他的外祖父没敢再从其他地方请调援军，而是选择临时征兵。
兵是征了，但对方太熟悉他的外祖父的行军风格了。
西北的几次对战，打的十分艰辛，死伤更是无数，直到他派了人过去参与谋划，这才慢慢地解了西北之危，让他们俯首称臣。
对方是一年前失去了消息的，若不是跟着他死在了北境中，那就有可能是在西北的对战里……否则为何失去消息？
想到这儿，墨北珩心底微沉：“可有此人的画像？”
秦蓁垂下了眸子，声音低哑：“没有。”
墨北珩又问：“哪里人士？”
秦蓁的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像是不太想面对：“不知道。”
萧行之是孤儿。
他连自己出生的时辰都不知道，又怎会知道自己是哪里人士？
墨北珩沉默良久，心底莫名的沉重。
仅仅一个名字，只知道是几年前投了西北军营，一年前没了消息的，这范围太大了。
上了战场的战士们，一个个儿地马革裹尸，以天为被，以地为庐都是常事，战事激烈起来，也许连尸骨都不一定能找到，他们或死或伤，又或者是被俘虏都有可能。
西北大军原本就有三十万之数。
一年前他带走了其中五万支援北境，最后回到了西北的，也不过五分之三，更别说原本就在西北驻守的部分因着那一战，也死伤不少。
不过，只要能明确是一年前失去了消息，那也算是缩了不小的范围。
墨北珩深吸了一口气：“可还有其他的讯息？”
秦蓁闭着眼回忆了一下萧行之的样貌，便是时隔这么多年，可他的模样，仍是深深地刻在她的脑海里。
她睁开眼，眼眶湿润地开口：“他身高八尺多，脸很小，眉峰和鼻子都很立体精致，他额上有一道约两指长的疤，疤痕边有一些细痕，像是树枝增生的那般，他嗜甜，兜里喜欢放糖，不爱说话，有一双极好看的雁眼，黑亮有神，看着就很贵气深邃……”
一字一句，无不透露着她对他的喜欢，可她越是往下说，鼻尖越是酸涩。
而将这些听在耳朵里的两人心情便越是沉重。
他们都是战场上的将士，自是知道战场惯来是最危险的地方，那地方，多的是有去无回的人。
眼见着秦蓁还往下说，顾彧上前拽住她的手腕，低声提醒：“秦蓁，够了，可以了。”
秦蓁颤着声：“够了吗？”
“够了，够了，可以了。”顾彧哄着她，所有人都知道一年前的那些，所有人都明白，萧行之应该是没了，但秦蓁没信过，一次都不愿意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