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7章 夷皋
阴暗的牢狱之中,一个黑袍少年提着油灯照在昏暗的牢房,被灯火映照到的囚犯不敢言语,似乎有着渴求,可却无论如何都张不开嘴。
或是因为害怕,或是因为畏惧。
那盏灯火在昏暗之中异常明亮,只是过于炽热的光线让待着久的犯者都无从适应。
那人似乎在寻找着某一股目标,从过道一直张望打量,终于在过道的中间停下,正是姬昱所在牢房。
一双幽明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姬昱,似乎是在嘲讽姬昱落得如此的境地。
“没想到您也有今日,实在令人意想不到啊。”
姬昱在牢房之中待了三日,已经适应了昏暗的环境,一时之间被明亮的灯火照射,眼睛都有了几分刺痛,随即以手挡在额前,缓缓的适应光亮。
他虽没有看到说话的人,却听得清楚。
“夷皋,想不到你都学会偷摸溜出宫,这几日可有好好温习诗书?”
姬昱温和的说道。
正如他所料想,来这里看望他的人正是晋侯夷皋,穿着一身黑袍,手提雀铜灯。
“您为何不惧怕这样的环境呢?难道您真的没有惧怕的事物?”
“我也会有惧怕,不过这类环境的艰难我却是不会惧怕,反倒是您,此地浊气甚重,您要是长待着这里反倒会生病,早些出去吧。”
夷皋摇了摇头,将手提灯放置到一旁的角落。
“您说什么都有道理,我真想看看您的心和我们这类常人究竟会有何种不同之处,为何您就会懂得那么多呢?”
姬昱此时也已经适应了光亮,如同琥珀的眼睛看着一身黑袍的夷皋却是笑出了声。
“您还是那般小儿女姿态,穿着一身黑袍就以为混出宫了吗?您的身份非同寻常,何必这样遮遮掩掩?”
夷皋脸色有些发红,又质问道:“今时不同往日,你现在是为囚犯,而我的身份比你要高大许多,你应当尊敬我、爱戴我、不可忤逆我!我要你说为何懂那么多道理,你却反而质问我,你难道不怕受到惩罚吗?”
姬昱一脸平静,在牢房之中施展不开,只好又靠在墙上。
“您不必执着于外向,应当看看自己缺少什么。至于惩罚,您来此也应当不只是为了嘲弄我吧。”
“我来此确实不是为了看您的遭遇,您能否告诉我,赵盾和我谁才是晋国的主人?”
此言一出,一些窥听的人都吓得躲到角落,连呼吸都十分小心。
姬昱平静的说道:“自然是您。”
“那你为何不肯帮我?一直跟着赵盾能做什么?赵盾能够赋予你爵位和富贵吗?赵盾能够让你成为晋国的座上宾吗?你明明知道赵盾只是一个卿士,却要帮他,将我又至于何处?”
“我做事并非看重利益,您身份尊贵,却总是以情绪用事,这样是不能处理好政务的。”
“那您呢?您不也是情绪用事,在朝堂上张口废除改进?您知不知道有多少卿士看您不爽?”
“正是因为我知道其中的利弊,所以在言说之时才会无所顾忌,而您不一样,您是君主,其他人是臣子,臣子建议是为本职,采纳与否是君主之择;您现在还没有能够作为一个君主的担当,军帅也自然不会让权给您。”
夷皋依旧止不住的摇头。
“和你说话是我的最大错误,你不应该教我你的那些道理的,在我看来都是糟粕和无用的礼术,以你现在的下场就能说明,你所坚持的东西根本就没有什么用,你真以为能够改变天下?笑话而已!”夷皋边说边笑,肆无忌惮的说着由心的话。
“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坚持,您信或不信是您的选择,而我做或不做,是我的道路,您觉得我没用处,又借此接触我,还不是想让我投靠您来制衡赵军帅,可您找错人了,我的心不在争斗,只在民生或是大义,我遵从自己的道,如果违背了我的道义是不会做的,您来看我也是做了一个错误的选择。”
夷皋张口预进行反驳,可看着姬昱一副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他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所做都是无用功。
就像是一把刀刃去斩断水,或许只是在那少倾时间得到逾越,可水依旧如同往常一般流动。
“你都知道,你都知道,为什么所有的人都在帮赵盾而不愿意帮我~!”夷皋忍不住愤恨的大吼,颤抖的手指着姬昱接着说道:“你知道我为何连老师都不愿意称呼你吗?你太骄傲了,对所有事所有人都温和而又疏远,不接近不站队,不说不做不言,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人?!”
姬昱叹了一口气。
“您只会看外在,可很多事物不能以外在来进行决断,您想看到所有人对您阿谀奉承,可其中又有多少的真心人?卿士不信服您,是因为您没有拿出与之相比的能力和英明,只会小肚鸡肠怨恨他人,而不多想为何自身不受尊重;赵盾掌权有错,可如果赵盾不掌管权势,这晋国的社稷就都会崩坏了。您这五年来可算是一点东西也没有学到啊!”
夷皋气得拿着手不停的指着姬昱,稍微整理了思绪才接着话继续说。
“太傅,你的那些道法、发明都是下流!你教给我东西都是糟粕!你教差的,我却学到了更好的!你教我仁义圣明,我却知道成王败寇,我和赵盾是为死敌,只有他在我就一刻都不能掌权!你教我要爱护百姓、去爱晋国所有的人,我却知道君主无情,前路若遇阻,挚爱亦可杀!
你说得那般有爱、那般具备道理,可曾看到你的热情?可曾看到你去爱所有人?
你只会在那里说,只会装作一个热情的人,可你的血就是冷的!你和我一样,都看不起着世道的所有人!
怎么样?太傅?这五年的授业,我可胜于蓝?可称太傅的心?你告诉我啊!”
姬昱看着宛若癫狂的夷皋闭上了眼不忍在看。
“你走吧,就当我从未教过你,你不是也说我教你的东西也只是无用吗?你不需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