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榖归家,路上不少官吏都在向他行礼,他也同样一一回应。
他是晋国的大夫,他的德行让不少的士大夫都大为称赞。
他自认为是晋国少有的贤能之人。
在朝会上,他意气风发,说明了很多晋国能够施行的计划,这让他这个不算年老的人有了自豪感和傲气。
回去的路上,他搭乘着马车,身旁是威严的御者在驾御马车,御者的脸面不威自怒,看起来略有凶狠。
而士榖以一副严肃而又庄重的神情跪坐在马车上,任由路程的颠簸也将那副气派的样子显露而出。
在回到他所在的乡邑时,守卫此地的小吏掐媚的打开邑门,恭敬地向士榖问好。
士榖不回应小吏的礼仪,一开口就用他那副派头镇住了他。
“像你这样的小人就只会向上层官吏开邑门。
要是不经过盘问排查,如果在邑内肆意妄为,你又该如何?”
车上的御者也冷哼一声,对于这样阿谀奉承的小人眼中尽是不屑。
小吏恭敬的模样下后背发凉。
士大夫今日是吃错什么了,一回来就指责他?
平日见他也没这样的啊?
小吏只能做出一副羞愧的样子。
“平常见到司空已经习惯了开门,本想着便于您行车,却没有想到这样会引起您的不满啊。”
士榖默然不作声,以一副高傲的姿态在车上低俯。
这可急坏了小吏,他连忙向车上的高傲者俯身参拜。
“我没有能够尽到我应有的职责,请您惩罚我以求得到您的宽恕。”
士榖摆手,向御者耳语几句,让他下去登记。
“你这样做是不对的,不可以因为熟悉就徇私;如果我在邑内犯下罪过,到时候你也逃不脱罪责。”
“小人明白,小人明白。”
待马车走后,小吏才长舒一口气。
“司空大人在这里说什么胡话,说不定是早朝的时被人辱骂受气,一定是这样的。
将来我要是当了大官,我也不给人好脸色。”
小吏低声暗道,看向周围的守卫也有了几分不爽。
“看什么看,没见过司空吗?司空大人是贤人,不喜欢奉承,下次都记住了。”
左右默不作声,他们可不敢掺和这些上层人的事,现在他们的上司又不开心,谁知道会不会因此而迁怒于他们。
小吏把心中的不满压抑下来,心中又有思索。
“要是下一次遇到能够缴获一些钱财的人一定要狠狠的宰他一笔,不然都对不起我受的气。”
而反观另一边。
马车上的士榖唉声叹息。
“就是因为这些小人,所以我晋国的发展才会停歇,要是我有能力,一定要砍光这些人的头。”
御者拿着缰辔的双手都有些发抖,他对此有些疑惑,今日的司空戾气比起以往格外的重。
“家主,您曾说过,为晋大业者与人和善,为何今日如此生气?”
士榖也有了几分茫然,他为什么生气呢?以前的他就算看见了贪污也会默不作声,为什么现在会因此而愤恨呢?
“我先下车一个人走走,你先回去吧。”
下了马车,士榖看着那些来往的乡人有了些不知名的厌恶。
他连忙摇了摇头,在心里不断提醒自己不应该有这种想法的。
民生,是国家的根本,不能够动摇。
士榖又想到了什么,他在朝堂上说的那些不就是不在意民生而在意国家的富强吗?
可他错了吗?
他又摇了摇头。
“我没有错误,这样是利于国家的,国家好民生才好,要不是有我们这样的栋梁之能,晋国的社稷早就已经崩塌,那些百姓又怎么有机会能够生存。”
貌似理清了思绪,士榖行走起来都轻快了许多。
“许久没有行路,偶然走走也是不错。”
他走了一段路,看见了两个不事生产的游侠在那里争辩。
“我觉得你这样不是贤,而是伪啊。”
士榖一听顿时平静下的心又升起些许怒意。
两个白身也敢妄自称贤,他们也配?
“你们怎么能够称自己为贤人呢?你们有利于国家、有功于社稷吗?”
士榖上前就是怒斥两人。
两个游侠不认识眼前此人是晋国的司空,只是瞧见他身上所穿的朝服就知道他是大官。
“您不知道吗?王孙说的贤。”
“你说的可是城北王孙?”
“正是那个在城北所居的贤人王孙啊。”
司空大人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王孙?又惹出什么雉毛之事?
两个游侠穿着不同的衣服,一个短袖麻衣,一个破洞布衣。
麻衣游侠说道:“我怎么就不是贤了,我有能力,又帮助了他人,这样还不能称为贤吗?”
布衣游侠说:“王孙说,有小的德行的人,能够做好自己的事并且能力出众。我身旁的此人忠诚可靠,且有勇力;他帮助士人杀死了郊外的野兽,所以说自己贤。
可王孙还说过,贤能的人是不会说自己贤能的,这样就成了不肖。而他对这样的自己得到满足,并因此声称自己的贤能,这样的人是不能称之为贤的。”
麻衣游侠涨红了脸,想要反驳却什么话也说不出口,只能求助于刚来的士榖。
“您来说我这样是否为贤吧。”
士榖低头苦笑,看着两人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又是想了一会,士榖才长叹不已。
“是我的过错啊,我因为自己做出的事情而有了高傲,对待官吏有了豪横,对乡邑有了偏见。
我不应该称自己为贤啊,为此而说明自己的贤能,那就说明不是真的贤了。
王孙,我悟了啊!朝闻道,死可矣!哈哈哈哈!”
士榖扬天长啸,对着家室的方向狂奔而去,哪里还有一个晋国大夫的样子。
两个游侠呆愣原地,原本只是想让这个官吏来评评理的,没想到还没有评理,就疯了一个。
看着走掉的大官,麻衣游侠也在思索其中的道理。
“我确实不是贤啊。王孙说的可真有道理。”
穿着破布衣的游侠看着释然的麻衣,悄悄的丢下了藏在身后手里抓着的一颗石头。
本来他是打算争论不过用理论来说服对方的,可他都承认了,也就只好作罢。
“好好的一个大官,为什么就这样疯掉了呢?”
“我们乡邑没有多少穿着那样贵重的朝服,你说该不会他是....”
两人都有了些后怕,那位大人,可不是他们能够招惹得起的。
“今日之事,只有你知我知,切不可告知他人。”
“你放心吧,此事绝对不会给第四个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