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老者,见年轻人这样,出声呵斥。
“云儿,莫要忘了规矩。”
“你如今也是在册造像的功臣,让外人看到,成何体统。”
年轻人愤恨的收回目光,坐回位置,气呼呼道。
“祖父,孙儿只是为我裴家不值,为您不值……”
“我裴家子弟,舍生忘死,出钱出力,竟遭这般对待,孙儿……”
还不等年轻人说完,一旁的老者重重将茶杯摔倒地上。
怒瞪着年轻人,呵斥道。
“祖父看你是编书编傻了,这种话你也敢说。”
“你是怕我裴家没有把柄给人,是吗?”
裴云见祖父这般生气,有些畏惧,从位置上站起,弱弱反驳。
“那许敬忠,编书之时,孙儿就看不上。”
“如今蒙蔽圣听,小人得志,竟蹬鼻子上脸,欺辱到我裴家头上……”
裴胜看着眼前这个,文采斐然,但不通世事的孙儿。
无奈扶额,懒得多做解释,摆摆手。
“送三公子回新城学宫,没有老夫的准许,不准下山。”
几个随从,架着一脸不满的裴云离开茶楼。
裴云离开之后,雅间恢复原有的宁静。
几个白发老者,围坐一团,摇头苦叹,不发一言。
“裴老哥,如今陛下如此,我等该如何是好?”
话音一落,一位满脸气愤地老者站起身,愤愤出声。
“如何是好,如今我等世家,现居新城各角。”
“聚在一起,还需经过亲卫坊,动向根本无法遮掩。”
“你我如今所谈,怕是晚点就会出现在陛下的案几上。”
“依老夫看,我等几大世家,还是不要再有牵扯为好。”
“免得在遭受无妄之灾,落得毁家灭族的下场。”
此人便是王家家主,这次功臣封赏,王家一席未占。
反被依府迁居,还与世仇陈家相邻。
一举一动,稍有动静,都被陈家宣扬的人尽皆知。
就连房中与小妾的情话,如今也是全城皆知。
看着王家家主那张气得发红的老脸,众家主强忍着笑。
这次迁府移居,各大世家情况和王家相似。
虽没王家那般严重,但邻府皆是有过节的家族。
除此之外,他们受到不少封赏。
对于这点委屈,也是心照不宣,不足与外人道。
王家家主所说,算是他们心中的想法。
如今,陛下摆明是要打压他们世家。
打一棒给个甜枣,这样的方式实在难以招架。
这次移府迁居,不过是陛下的警醒。
若再不收敛,等待他们的可不是这般温和的手段。
想到许敬忠那日登门,那寒光四溢的宝剑。
众家主心中不免生起一丝畏惧。
将这样的权利,给这样一条疯狗,陛下行事还真是不拘一格。
众家主,心思各异,没有接话。
纷纷将目光投向主座上的裴胜。
这次功臣封赏,裴家算是最大的赢家。
若算上通婚的亲家,此次封赏名单,大半与裴家有关。
并且,这次移居迁府,最先点头的便是他们裴家。
不然,陛下这迁府移居的策略,难以短时间完成。
关键是,只要答应了迁府移居,第二天封赏圣旨便下来。
能率先选择封地,这种好处全被裴家占尽。
虽说是西方的封地,但经营起来,也是一笔不菲的财富。
日积月累,家族再次兴旺,指日可待。
裴家占据好处,如今又摆起一副委屈的模样,实在令人恶心。
裴胜注意到周围不善的目光,轻咳几声。
“诸位,陛下隆恩浩荡,宽待我等,我等应该知足。”
“老夫准备在家,含饴弄孙,颐养天年,不愿再理朝堂之事。”
“今后,这每月一次的世家聚会,就此取消。”
“诸位家主,日后族中发展,各凭本事。”
“今日,便到此为止吧,诸位珍重!”
话落,裴胜收服拐杖,在随从的搀扶下,准备离去。
众家主原以为,裴胜这番话是说给陛下的探子听的。
心中鄙夷,见裴胜真的要走,顿时慌了神。
经过封赏一事后,裴家的资源可不是他们能比。
若真各凭本事,不出几年,他们没被陛下收拾。
怕是要被裴家蚕食殆尽,家族不存。
同样身为百年世家,他们可知晓世家的手段。
裴家没了他们,依旧能顺风顺水。
可他们失去裴家的依靠,只能自生自灭。
如今只有背靠裴家,才能把握朝堂动向。
抓住最新的机遇,应对今后的风起云涌。
众家主拦住裴胜,将他扶回座位,好声好气劝道。
“裴老哥,有话好好说,莫要如此。”
“我等还需裴老哥帮扶,才能度过眼前的风浪。”
“裴老哥若是不切,我等愿受差遣。”
裴胜浑浊的老眼,在这些丑态百出的老友脸上扫过。
心中嗤笑,并未理会。
端起桌上的茶水,不紧不慢喝着茶,心情大好。
如今魏征闭门谢客,算是与裴家彻底撕破脸。
没了魏征的助力,让他裴家独自面对如此年轻的君王。
说实话,就算善于玩弄权术的他,也没必胜的把握。
况且,这才选妃,裴家准备的女子,统统落选。
连最后的后手都失去,若是在脱离世家,怕是更难独存。
今日聚集世家家主,是为了掌握绝对的话语权。
喝完茶,裴胜手掌轻挥。
“门外鸟雀,过于烦人。”
“尽快驱赶,莫扰了老夫与诸位挚友的雅兴。”
话落,数名随从出门,关窗锁门。
雅室内变得昏暗无光,气氛极为诡异。
黑暗中,裴胜压低声音,冷冷出声。
“如今时局,对我等世家极为不利。”
“我等需抱成一团,共谋出路。”
“切莫为了蝇头小利,而枉顾大局。”
“切记唇亡齿寒的道理,莫要被人蛊惑。”
“今后,我等所要做的,便是蛰伏。”
“厚积薄发,等待机遇。”
此话一出,无人反驳,众家主欣然接受。
片刻之后,门窗打开。雅室内再次恢复光明。
几位家主,互相谩骂,相继甩袖离开雅室。
王兴看着老友们的拙劣演技,无奈苦笑。
众多世家中,怕是只有他王家渐渐没落。
要不是与当世圣人王通是本家,怕是早就被从世家中剔除。
王兴垂头丧气。独自离开茶楼。
可刚下茶楼,路旁一人,等候在侧。
瞧着那人的穿着打扮,王兴面带鄙夷。
一脸漠视,大步离去。
尤里见王兴离去,赶紧追了上来。
“我亲爱的挚友,见你满脸忧愁,在下可否有幸为你解忧。”
瞧着眼前的犹太商人,王兴心中反感。
因为郁金香一事,他们差点被陛下追责。
如今时局未明,他可不想在此时与犹太商人有瓜葛。
况且,这么多世家家主不拦,偏偏拦他。
狼子野心,可想而知。
“滚开,你还不配与老夫搭话。”
见王兴恶语相向,尤里丝毫不恼。
态度变得愈发恭敬,跟上王兴的步伐,出声劝慰。
“在下知晓挚友心中烦恼,尤里不才,可帮助挚友排忧解难。”
王兴依旧不愿理会,径直向前。
尤里并没放弃,继续出声。
“挚友所虑,不过是为了家族兴盛。”
“而在下,最在行的,便是在绝境中崛起。”
“在下作为一个外来商人,能在神都,让家族繁盛。”
听到尤里的话,王兴更是不屑。
尤里能在新城用郁金花诈取巨大财富,背后不过是他们世家推动。
尤里不过是他们世家的棋子,如今还说教其他来,简直可笑。
见王兴依旧不为所动,尤里再度出口。
“在下犹太一族,千年不被帝国所容,常年被打压。”
“可我犹太一族,依旧能兴盛依旧。”
“难道挚友,不想知晓这其中的秘诀吗?”
这一月来,新城的风起云涌,他看在眼中。
惊叹于那年轻君主的手段,更为自己一族的前途担忧。
可求助无门,今日得此机会一试。
眼前的王兴,便是他选择的破局之人。
听到尤里的话,想到今日其他世家家主对他的嘲弄。
王兴脚步一顿,冷然出声。
“有何妙计?说来听听……”
尤里心中大喜,一字一顿道。
“不破不立!”
王兴满脸费解,看着眼前一脸自信的尤里。
“不破不立?”
尤里细心解释,语调轻快,似乎准备已久。
“挚友想要家族兴盛,须得抛弃世家的执念,另谋他法。”
“在下不才,在下这里有一计。”
“足以让挚友家族兴盛,不知挚友可愿一听。”
尤里的话,说到王兴心坎上。
今日世家聚会,他本愿脱离世家,另谋出路。
以王家的实力,难以与皇权抗衡。
况且。只要王通不倒,王家虽不能恢复祖辈的荣光,但存续不成问题。
可最终还是被裹挟着,不得不与世家抱团。
“快说来听听,别在卖关子。”
“在下说出计策前,想先让挚友回答一个问题。”
“说吧,什么问题?”
“你们伟大的君主,准备如何处理我们一族?”
此话一出,王兴瞬间明白尤里的意图。
变得警惕起来,但为了尤里的计策,还是模糊回答。
“陛下准备,让你们去倭岛。”
为了讨好眼前的尤里,王兴补充了一句。
“倭岛乃是我中原仙岛,远古时期神仙居住之地。”
“乃是陛下千挑万选,极其适合你们这些上帝选民。”
陛下早已定好章程,让尤里一族出海镇压倭寇。
只是忙着功臣封赏一事,此事便一直未公布。
听到王兴的话,尤里面露激动,狂喜不已。
这三年,苦修中原的知识,对于倭岛略有耳闻。
对于倭岛的历史背景,和地理位置都极为满意。
是他准备,谋求的发展之地。
如今,愿望轻而易举达成,怎能不欣喜。
尤里双手合十,朝着皇宫的方向跪拜,样子极为虔诚。
“感谢伟大的年轻君王,愿我主庇佑你。”
祷告祝福完,尤里站起身,不再卖关子,说出自己的计策。
“我族愿奉上九成财富,只愿伟大的君主能让我族镇守倭岛。”
“只要挚友能促成此事,挚友便是大功一件。”
“除此之外,在下愿将富贵坊赠于挚友。”
“方便挚友,能在世家之中,站稳脚跟。”
此话一出,王兴面露欣喜。
尤里所求之事,本就是陛下已定之事。
白捡功劳不说,还得了一个富饶无比的富贵坊。
如今,各大世家被陛下迁府移居,不方便相聚。
若是富贵坊在自己手中,让各世家移居富贵坊。
占据地主之宜,今后各世家谁都不能忽视他王家。
两人各怀心思,一拍二合,满意离去。
……
是夜。
世家聚集茶楼的谈话内容,以及王家的奏折。
一同摆放在御书房的案几上。
颜直看着王家的提议,数着奏折上的数字,有些哭笑不得。
正准备多印些纸币,犒赏三军。
这下可不用这么麻烦,直接现用。
“这些犹太商人,可真是大大的好人。”
“让朕想想,该如何答谢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