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不恭觉得背脊上有些寒冷。
入骨。
清清楚楚看到宗风扣下扳机的那一刹那，他的心中甚至泛起深深的绝望。童不恭从来不在意别人怎样看他，因为他无所谓。
但是对于抓捕罪犯以及保护受害者却很在意，一点也不无所谓。
因为他是刑警，是他的职责，也是他的信念。
幸好从耳麦中传来方熠的大吼，让他原本已经提到喉咙口的心脏又落回了原处，不过冷汗终究还是浸湿了背脊。
童不恭放缓呼吸，再次集中精力，等待那个最好的时机出现。
……
“这是警告。”
宗风阴冷地说道，不带一丝情感。
“宗风，这件事和其他人无关，你让其他人走，我让你杀。”
梁中瀚语调颤抖而迟缓，知道想杀他的人是宗风后，他就已有了打算，这件事已经牵连到太多人的痛苦，也该是结束的时候了。
“说什么傻话！”梁薰焦急说道，“中瀚，现在不是你逞英雄的时候，听……方警官的。”
梁中瀚一怔。
听警察的这种话从梁薰口中听到，总让他感觉很怪。
“逞英雄？不，我是还债。”梁中瀚并不准备给梁薰好脸『色』看，因此冷漠地说道，“还你的债。”
最后的四个字说的很轻，很含糊。
就算到了这种时刻，他还是不想让宗风知道一切都是梁薰做的，谁让她终究是带大他的姐姐，梁薰为此付出的代价，他又何尝不知。
这也是梁中瀚始终没有离开这个家的理由。
“哈哈……哈哈……嘿嘿……”
方熠手腕处传来宗风疯狂而充满嘲讽意味的大笑。
“还债！你还的起？就算加上你的姐姐也只不过是多了一点利息，至于这个比那些蠢猪聪明一点点的警察，也只能算是一个添头……”
“杀不杀他对我而言……”
“很重要。”方熠忽然出言打断了宗风的话。
气氛忽然间沉默下来。
谁都没有想明白方熠这句话的意思，不过他很快就做出了解释。
“宗风，你一定觉得我在自说自话，因为你已经很清楚目前的状况，既然我们警方已经查到了你，那么原本在你心中的完美计划实际上已经破碎，狙杀梁中瀚也成为你唯一的希望……”
“因为你知道被抓或是被杀就是你的结局……”
“当然，你已经做好被杀的准备。”
“知道就好。”宗风冷笑。
“不过有件事你并不知道。”
方熠轻松地笑着，甚至故意在笑意中添加了一点狡猾，他相信宗风一定会将他此时的神态收入眼底，因此惊疑不定。
宗风果然如此。
“什么事？”
“梁中瀚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很蠢。”方熠却将宗风晾在一边，开始数落梁中瀚，“你以为让宗风杀了你就能解决一切？”
“不是吗？”梁中瀚哼了一声，执拗地反问。
事实上他和姐姐有一点是相同的。
对警察的憎恨。
父亲的遭遇同样在他心中留下不可磨灭的认识，只不过一直以来他没有梁薰表现的如此激烈而已。
所以对于方熠，从内心深处，梁中瀚还是并不认同的。
“你的姐姐虽然混账，不过总算有一点很清醒，这种时候必须相信我，而你非但自以为是，更天真以为被宗风杀了就是还债……”
“还什么债！冤债？”
他非但将梁中瀚说的一无是处，更将梁薰说成混账。
更奇怪的是，被他数落的梁中瀚只是呼呼喘气，而被说成是混账的梁薰也只是脸上一红，没有出声。
“你有完没完。”宗风终于忍耐不住，厉声说道。
“你急了？”方熠笑问。
看上去一点也不想完。
宗风沉默。
方熠似乎感到很无趣，叹了口气。
“好吧，你看。”
手慢慢举高，张开。
那枚微型炸弹终于在灯光下被亮出。
这是方熠的底牌。
……
童不恭全身的肌肉都已经绷紧，身边的成陌却比他动作更快，沉默地挪移起魁伟的身躯，来到了夜『色』深沉的天台上。
他们都清楚看到宗风一直举枪的手轻轻颤抖。
当年失败的阴影终于完全爆发。
机会来了。
……
电话中似乎传来宗风沉重的呼吸声。
方熠又叹了口气。
“你是不是认为这一次和那场比赛不一样，而你也一定不会失手，所以这枚微型炸弹并不会被引爆？”
他没有等待宗风回答，继续往下说。
“但是我说过我很重要，因为我是一个和别人不一样的警察。
“有什么不一样？”宗风问道。
他的气息明显比刚才急促，显然并不平静。
“荣耀对我来说远比生命重要，引爆这颗炸弹，摧毁这里所有的生命，真正打击的人是你……”
“因为你输了，你再一次输在一次不该存在的变化上，从我推断出你将四年前的比赛搬到这场狙杀案中时，我就知道你真正的目的不是杀了梁中瀚，而是要向世人宣布属于你的荣耀归来……”
“所以只要我引爆这颗炸弹，那么你还是一个失败者，一个永远也抬不起头的失败者！”
“你还是警察吗！”宗风气急败坏，“你是疯子！”
“就算是吧。”方熠无所谓地说道，“不过你还有机会，在我引爆前『射』杀我就能继续你的荣耀……”
“但是我赌你不敢，动手！”
梁薰瞬间脸『色』苍白。
对于方熠的信心在这一刻完全消失。
她从未想到这个年轻警察这么疯，玩的这么大，她更相信宗风一定敢动手，所以此刻的她只剩下一个念头——
梁中瀚不能死！
娇躯不管不顾扑出，挡在梁中瀚的身前。
时间似乎完全静止了。
没有枪声，也没有宗风愤怒的吼叫，就连一直滔滔不绝的方熠也是安静的。
——难道方熠赌赢了？
梁薰惊讶无比，终于抬头望向方熠的背影。
背脊是笔直的，犹如标枪。
不过却是一把已经浸湿的标枪。
方熠的背脊已经被汗水浸湿，足以证明他真的在赌一场并没有十足把握的赌局。
“原来你也会害怕。”梁薰轻轻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