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侦大队坐一边，特别凶调查组坐一边。
当中是方熠和余曙光并排。
余曙光干巴巴等着方熠开口。
方熠却就是不开口。
低眉，眯眼。
也不知视线落在何处，更不知他心中在想什么。
余曙光琢磨着该怎样开口，毕竟再用弱势的方式请求恐怕手下这点人一定会暴起，以后他在手下人心目中也难以保持以往的威望。
该怎么办？
他忽然觉得这个方熠是不是高云峰特意请来治他的。
“别指望了。”席韬略觉得有趣极了，而且当他不把余曙光作为争斗对象后，心中的打算就是联合，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余队长，方组长更喜欢聆听，把你们对案件的看法都说出来，最后……”
“方组长一定会下命令下一步做什么。”
余曙光琢磨了一下席韬略的话，觉得这个小白脸正在挖坑等他跳。
不可信。
于是瞄了方熠一眼，却发现方熠原本眯着的眼眸已经完全闭上。
何意？
说实话，假如余曙光对案子真有新的见解，一定不会如此含糊，早就发表自己的看法，但是现在对案子真的一筹莫展。
如此凶残、狡猾的凶手是他平生第一次遇到。
“很难。”
耳中忽然听到方熠犹如呓语般的轻『吟』，那两个字更是直接击中心扉，余曙光差一点跳起来握住方熠的手大叫知音。
只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神情变得凝重起来。
“以前一定没遇上过如此凶残、狡猾的对手。”
方熠继续低『吟』，每一个字落在余曙光的耳中都令他心惊肉跳，几乎怀疑方熠还是不是人。
“仅见的对手让你失去了判断力，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能力，于是你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然而你忘了一点，当你产生依赖心的时候，就是失去自己判断力的时刻……”
“是不是神探其实一点也不重要，对吗？”
雨，忽然停了。
余曙光始终不宁的心就在方熠灌入耳中的话语声中逐渐平静。
所有的得得失失就像尘埃一样被一把大扫帚扫出脑海。
余曙光笑了笑，慢慢闭上了眼。
苍白的女尸，阴暗的床，散『乱』在一边的衣物，紧闭的大门，窗帘动了动，似乎有个影子在颤抖。
对啊，该害怕的是凶手！
他在怕什么？
女尸。
赤『裸』。
淡妆。
失去颜『色』的唇。
仍旧光滑的肌肤。
优美的曲线。
小腹上……
余曙光蓦然睁眼，对着一名手下大喊。
“快，去催一下法医，把初步的尸检报告拿来，我不要详细的，只要最初步的，还有，把前几起死者的详细资料拿来。”
一台平板电脑推到他的面前。
方熠正对着他笑。
平静的笑。
余曙光没心思思索方熠为什么又猜到他心中在想什么，一把拿起平板，手指在屏幕上滑动，很快就将前几个受害者的资料又看了一遍。
平板电脑被轻轻放回原处。
余曙光充满血丝的眼眸中又出现了那种深沉，却隐藏着极端锐利的光芒。
“好了，都谈谈看法。”
声音是平缓低沉，更带着独有的沙哑。
那个余曙光回来了。
“老大，我们的看法早就说过了。”一名手下愁眉苦脸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看还是先让调查组的高手先说说，也让我们这些已经僵化的脑子接受点新鲜的养分……”
“说不定就会发现新的线索。”
“偷懒！”余曙光半真半假呵斥了一声，令人心悸的目光落在了席韬略身上，“不过还算有点道理。”
童不恭懒洋洋看着余曙光和那名手下一唱一和。
出于对余曙光的了解，他早知道席韬略先前对余曙光的攻击，必然会遭来反击。
席韬略自然不会怕余曙光令人心悸的眼神。
更不怕反击。
“争斗”原本就是他的强项。
而且只要是针对案子判断的争斗，他相信方熠只会默许。
刚才的那段时间他早已将现场的报告看完，包括那些照片以及对周边邻居的随访，对于案子他有信心提出具有针对『性』的判断。
他更相信这些判断会具有决定『性』作用。
于是微微仰起头，直面迎击余曙光深沉却隐藏着极端锐利的眼眸。
“那我就来说说，虽然第五个受害者和前四个不一样，不过根据窗帘的细微变化以及唐康和903室住户的证词，足以证明有人在今天十三点十七分左右看过房子……”
“凶手应该是受到敲门的惊吓，生怕败『露』，所以没有完成最后帮死者穿上衣物的步骤，因此这起凶手不是独立的案子，和前四起一样，都是同一个凶手。”
席韬略停下冗长的论述，扬了扬眉。
余曙光笑了笑，眼角淡淡的鱼尾纹似乎也在赞同。
席韬略在心中冷笑了一声，目光扫了一下在他眼中都是蠢笨对象的刑侦大队队员，上扬的下巴又抬高了一分。
“根据最新的资料，唐康说的话并不完全属实，事实上他的客户并不是由他亲自服务，半诚公寓703的房间租住其实就是由另一个中介……”
“等等。”余曙光打断了他的话，“你的资料我怎么不知道。”
席韬略更得意，唇角边浮现起的笑意充满骄傲。
“特别凶案调查组没你想得这么简单，我们有个同事虽然从不离开总部，但是却有本事查到华国任何一个地方，任何有记录的资料……”
“对他而言，获得这些资料很轻松。”
余曙光霍然转头，盯着方熠。
方熠轻轻吐了口气，点了点头。
余曙光眼眸中隐藏的锐利陡然释放出。
“小方，商量个事。”
“你说。”
“把你的人让给我，我可以为他争取双倍的薪酬。”
方熠抿紧嘴，决定不回应余曙光的“无耻”。
“三倍。”
余曙光伸出三根手指，仍不罢休。
方熠叹了口气。
“机器可以给你，人不行。”
“小气。”
方熠索『性』闭上眼，偏过头。
席韬略怔然望着两人不知所措，他终于明白余曙光干了些什么，原本在他掌控中的节奏忽然间就被胡搅蛮缠打『乱』。
原来这就是余曙光的反击。
不对，帮凶是方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