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静静地站在一边，呼吸很慢、很轻。
房间中只有节奏分明的五指连续敲扣桌面的声响，很慢、不响，但是听在他耳中却犹如一声声沉闷的惊雷。
待在那人身边久了，从敲扣桌面的声响中他就能感觉到那人的心绪。
那人很愤怒。
所以他感到害怕。
从小他的胆子就不大，因此任何人似乎都能欺负他，哪怕别人比他瘦弱，比他矮小，但是只要牵涉到吵架、斗殴时，他唯一的想法就是逃跑。
他不知道为何心里会藏着这样的软弱。
有一次甚至被一个比他小三岁的男孩将『尿』淋到头上，他都不敢反抗。
更让他觉得不可思议的是他竟然没哭。
只是默默忍受。
至于报复那个男孩的想法当然有，不过也只是想想，却从不敢付诸行动，然而任何受了欺辱、委屈的人类总会想到办法发泄。
他也不例外。
那一次之后他找到了将所有负面情绪排空的方式。
折磨、欺凌小动物。
虫子、小猫、小狗、小鱼、小龟都是他欺凌的对象，而且他总能想到各种各样千奇百怪的方式将这些小动物折磨致死。
随着慢慢长大，他的胆怯、惊怕仍然没有什么改变，折磨、欺凌小动物却变本加厉，一天不做就会觉得浑身难受。
直到有一天，他受命折磨一个没有任何反抗力的人。
一开始他当然还是害怕的。
那可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就算不能动，但是那双充满愤怒和绝望的眼眸紧盯他时，他就觉得手脚麻木，呼吸困难。
但是他害怕那个让他折磨人的人。
他知道假如不做，他的结果会很凄惨。
于是他流泪了。
第一次在害怕中流泪了。
他开始动手，像折磨小动物一样去折磨一个活生生的人。
那人在他的折磨中哭泣、求饶，嘶声裂肺般的惨叫让他心中产生无法形容的愉悦。
这种愉悦是他从折磨、欺凌小动物中无法得到的。
他兴奋了。
他从来没想到世上竟然还有这么美妙的事。
于是他觉得上瘾了。
但是他还是一个胆小的人。
害怕与人交流，害怕别人对他提问，更害怕争吵、斗殴，所以他更『迷』恋能折磨、欺凌任凭摆布活人的机会。
只是这样的机会并不多。
毕竟他不是一个主动类型的犯罪者。
敲扣桌面的那人停止了敲扣的动作，房间中完全安静的那一刹那，他莫名感到全身冰冷，胆怯的往后退了一步。
那人阴森森的笑了。
对于他是个怎样的人，那人并不关心。
他的喜怒哀乐影响不到那人的任何决定，反而对于他的害怕、胆怯让那人感到很安全，有这么一个惟命是从，又有手段的手下怎么都是一件令人愉悦的事，特别是他在那人心中还是一个具有特殊能力的人。
当那人第一次看到他折磨人的手段时，那人就觉得捡到了宝，更清楚他以后能做什么。
现在又有一件相同的事需要他出手，所以那人决定派他前去。
“听说马武魁是你做的？”
那人的声音很和缓，然而总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阴冷。
他又感到害怕了，身子甚至有些瑟瑟发抖。
那人很满意他此刻表现出的神情，舒服地叹了口气。
“马武魁并不重要，你不应该弄死他。”
他的身躯颤抖得更为厉害，甚至想拔腿逃跑，哪怕他很清楚明明是那人让他这么做的，不过他就是生不起一点反抗的念头。
“算了，死了就死了，也就是一个街头混混而已。”
他松了口气，眼眸中爆发出感激涕零的神情。
那人很想仰头哈哈大笑，看着他像条狗一般讨好的模样，那人实在觉得这是世上最美好的事，不过那人的脸还是阴沉着的，话语声中更是加了几分警告的意味。
“有个人你去处理一下，记住了，我要他三天以后死，多一分钟少一秒钟都不行，在这三天里我要让他受尽生不如死的折磨……”
“你明白了没有？”
他连连点头，眼眸中闪着兴奋。
……
假人当然不会动，也不会回答方熠的任何问题。
所以方熠又一次闭上了双眼。
黑暗中那个黑影扭曲着越走越近。
一道亮光忽然间在黑暗中闪了一下，那个黑影犹如惊弓之鸟般向后逃窜，随后忽然化成千万道尘烟散去。
“他”在害怕什么？
只是因为那道亮光吗？
手机就在此时忽然鸣叫起来，很急。
方熠睁开眼看向手腕处。
是成陌。
紧迫的沉重感忽然涌上心头，他霍然站起身，接通了手机。
“失踪。”
两个字，每个字都像是一块千金般巨石压下，甚至让方熠有种透不过气的感觉。
成陌需要排『摸』的人只有一个。
被判断成足有九成把握的卧底程启。
现在失踪了。
说明什么！
模拟现场中陷入到短暂的沉寂，就在这种沉寂中方熠用最短的时间又一次理了一下思路，眼眸中闪掠过一抹锋利。
“继续找，不惊动任何人。”
对成陌下达完命令后，方熠挂断了电话，脚步坚定的向外走去。
现在才是到了真正和阮政文摊牌的时刻。
按在阮政文肩膀上的那一下，不仅仅是打压他惊人的威势，更重要的是留下一个微型跟踪器，所以方熠知道此刻阮政文还在办公室中。
办公室中的灯果然亮着。
门刚刚被敲响，里面就传来响起阮政文威势不减的声音。
“进来。”
阮政文还是坐在办公桌前批阅文件，不过门一开他就放下笔，视线直直盯在神情平静的方熠身上。
方熠当然不会回避他的注视。
两人的视线狠狠在半空撞击在一起，火花四溅。
“程启失踪了。”
一直以来似乎对任何事都不会紧张的阮政文霍然从椅子上站起，脸『色』在灯光下要多难看就多难看。
不过他并没说话，只是沉默。
“我不知道你派了多少卧底，不过程启一定是你手中最重要的一张王牌，现在该是你摊牌的时候了。”
阮政文仍旧没有回答方熠，缓缓走到窗前，伸手推开窗。
窗外就是黑暗，如漆般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