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妻子的味道让郭毅宏觉得很温暖。
然而那种不时泛起的冷意依然让他缩了一下身子，他的双腿很沉，走到卧室门口后就再也迈不动，茫然站在原地出神。
以后这个家还会这样吗？
开锁的声音响起后，大门被轻轻推开。
熟悉的脚步声响起后，郭毅宏就知道是欧阳嘉回来了，但是他却不敢回头，总觉得回过头去的话，看到的或许会是一张嘴角挂着血迹，狰狞的面孔。
“咦，怎么在家？”
欧阳嘉温柔的问话声在身后响起，郭毅宏深深地吸了口气，慢慢转身，然而当他看到那双充满了关切的眼眸，忽然间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欧阳嘉来不及放下手中的拎包，快步走到郭毅宏身前，探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然后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没发烧，你觉得哪里不舒服？”
郭毅宏轻轻吐了口气，摇了摇头。
“就是觉得精神不是很好。”
“那是累了。”欧阳嘉放下包说道，“我去给你铺床，你去睡一会，这段时间一定是工作累了。”
看到她说完就向卧室走去，郭毅宏一把拉住欧阳嘉的一条胳膊，欧阳嘉诧异地望着他。
“不用。”郭毅宏摇摇头，“我就在沙发上坐一会。”
凝视了他片刻，欧阳嘉柔顺地点点头。
“那好，你就坐着休息，我去帮你倒杯热水。”
倒完热水，将茶杯放在茶几上后，欧阳嘉就开始打扫屋子。
家里其实很干净，反正以郭毅宏的看法根本就不用打扫，但是他很喜欢看欧阳嘉这样忙前忙后的样子，或许这早已成为一种习惯。
“最近是不是工作不顺心？所以觉得很累。”
抹干净摆设柜表面的灰尘，欧阳嘉故意装成随意地问道。
郭毅宏知道这是欧阳嘉善解人意的表现，从来不会用咄咄『逼』人的模样来询问，只会用巧妙的方式来开解。
“没什么不顺心的，就是刚刚升职，许多事还有点不习惯，过段时间就会正常。”
“那是。”欧阳嘉看着他笑着说道，“我的丈夫可是郭大侠，哪里有什么难事能难倒大侠。”
郭毅宏想大笑，但是总觉得心里有种苦涩的味道在泛起。
大笑因此变成苦笑。
“最近你的工作怎么样？是……不是也很累？”
终于问出了原本准备好的第一个问题，郭毅宏觉得心里沉重极了，从某种方面来说，他觉得这就是审讯。
对心爱妻子的残酷审讯。
……
“我知道欧阳嘉恨我。”欧阳振的瞳孔微微缩了一下，语气却是很淡，让人感觉不到他此刻的心情如何，“因为从小我就把她当成一个男孩子来对待，什么事都用军人的标准来要求他。”
“因为你是军人的缘故？”方熠平静地问道。
“是。”
欧阳振虽然回答了方熠，不过眼眸中却闪掠过一抹锐利，能够让人很明显感觉到他对被打断话的不满。
“无论她怎么做，我总是不满，因为她就是一个女孩子，喜欢穿花裙子，喜欢长发，喜欢坐在窗前，看着天空发呆，和每一个喜欢做梦的少女一样，充满瑰丽的幻想……”
“我喜欢男孩子，但是偏偏没有儿子，于是我就把这种不满完全发泄到欧阳嘉的身上……”
“眼看她一天天长大，越长越漂亮，心里就愈发不舒服，对她的要求也就更接近男孩子，甚至……”
他忽然停下讲述，眼眸中浮现起一抹悔意。
方熠没有催促，只是平静的等待。
也不知过了多久，欧阳振长长叹了口气。
“欧阳嘉的胆子不大，怕猫，怕狗，怕虫子，我很看不惯，于是亲手去抓了一条蛇，当着她的面杀了蛇，挖出蛇胆，让她吞下去。”
季晴雪漂亮的眉『毛』一挑，对于欧阳振的不满终于爆发。
“伯父，这么愚蠢的谣言你竟然也会相信？挖出蛇胆给你女儿吃胆子就会大？这也太不科学的，而且你知不知道这么做的后果？”
“现在当然知道了。”欧阳振苦笑说道，“蛇胆有毒，也是运气好，欧阳嘉才没死在蛇胆毒下，要不然我就是亲手杀死女人的凶手了。”
这当然不是季晴雪想要表达的意思。
但是看着那双充满悔意的眼眸，她发觉什么不满都不能对这个还不知情的老人发泄，心里一时间觉得难受极了，胸膛轻轻起伏。
“欧阳嘉当然不敢吃，哭着求我，那时的我哪里想这么多，把她按住后，硬生生『逼』她将蛇胆生吞了……”
“看到她吞下蛇胆后难受的模样，我忽然觉得是不是错了……”
“从那天之后，欧阳嘉变得很沉默，不过有一点改变却很明显，无论我要求她做什么高难度的训练，她都会做到，就算流血也绝对不会流泪……”
“我以为我的训练成功了，暗暗欢喜。”
“但是直到有一天看到她写的日记，我才知道我错了。”
“欧阳嘉很讨厌我把她当成男孩子，但是她实在害怕我再一次『逼』她吃蛇胆，只能按照我的要求来做，再苦再累再害怕也会坚持……”
“因为她真的不想再一次生吞蛇胆，她讨厌蛇胆。”
欧阳振沉默下来。
季晴雪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在想假如欧阳嘉真的就是凶手，那么欧阳振知道女儿杀完人之后都会将死者的胆囊挖出，会怎么想。
方熠似乎也不想说话，平静地看着欧阳振。
时间就在这种沉默中流逝。
直到欧阳振发出了一声叹息。
“欧阳嘉十六岁了，长成了一个婷婷少女，喜欢她的男孩子很多，我觉得以前的训练和要求是不是完全没有作用，于是决定让她去当兵参军……”
“她知道这个决定立刻跪下来求我，其实她的学习成绩很好，完全能考上大学，甚至是一所名校……”
“但是我一意孤行，根本不愿意听她的意见，终于在她十九岁时送她去了军队，那天送她上火车时的情景至今我还记忆犹新……”
“欧阳嘉只是冷冷的对我说了一句话。”
“我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