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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墨花了大笔银子,买通了衙门里面的通判,衙役,狱卒。别看这些人地位低下,衙门里,真正做事的就是这些没地位的人。洗墨在宋子期身边当差这么多年,耳濡目染之下,自然清楚想要无声无息的弄死一个人,还要不牵连到自己,就得指望这些不起眼的人。

顺天府尹李大人接了宋家的状纸,并没有急着审案。毕竟一方是宋家,另外一方是有秀才功名的吴守信。一个处理不好,自己的乌纱帽就得被上峰摘掉。

顺天府尹李大人下令先将地痞流氓收押,至于吴守信,则单独管着,不准苛待。同时派人去通知吴家。

对于这个情况,洗墨早就料到了。反正宋家也没打算这个时候弄死吴守信,更没有说要在衙门里将人弄死。

弄死人简单,难的是弄死人之后还不能牵连到自己身上,这才是考验办事能力的地方。

吴家得了消息,急急忙忙赶到衙门,想花银子将吴守信弄出去。等上堂的时候再派个下人来过堂就行了。到时候别管多大的罪名,都有下人顶包,一切完美。

洗墨自然不可能让吴家得逞。

早就被买通的通判大人在府尹李大人耳边悄声说了几句话,着重强调了侯府的关系,宋子期在朝中的关系等等。提醒府尹李大人,即使不能明着偏袒宋家,也该公正处事。吴守信收买地痞流氓到侯府闹事,这是事实。吴守信辱骂侯府,以及朝廷命官这也是事实。按律法就该收押。最多关单间,不让狱卒折磨他就行。

要是因为吴家花了点银子就将人给放了,就算现在侯府和宋家不计较,将来未必就不计较。被侯府和宋家盯上,可不是什么好事。至于吴守信的父亲吴大人,区区五品官,朝中关系也都是些没分量的小角色。所以对待吴家人,大可不必客气。而且大人是按律办事,任谁也不能说大人做的不对。

最后一句话打动了府尹李大人。

是的,只要在这件事情上按律办事,想来宋家和吴家都没理由找他麻烦。

于是府尹李大人拒绝了吴家的银子,下令将吴守信关押。不过允许吴家给吴守信送些吃的穿的。

洗墨早就交代了狱卒,吴守信先别动,免得留下把柄。先将那十来个地痞流氓收拾了。反正这种杂碎,就算弄死几个,也没人会在意。

狱卒们收了好处,自然是照着洗墨的交代办事。当天晚上就开始收拾那些地痞流氓。一个个被收拾的生不如死。

衙门里的人该收买的都收买了,接下来就是府尹李大人。

趁着天黑,洗墨避开人,敲响了李大人家的侧门。悄悄的进去,又悄悄的出来。前后不过半个时辰,精心准备的礼物就已经成了李大人书房里的玩物。

接下来,洗墨又跑了一趟学政大人家里,没机会和学政大人见面,只见了学政大人家的管家。

洗墨送了一笔银子给管家,又送上一本前朝名家字帖,一幅前朝名家画作,请管家代为转送学政大人。

第二天一大早,府尹李大人便开堂审案,主审宋大人状告吴守信一案。

吴守信被押往大堂的路上,本来已经决定做小伏低,先躲过此劫。却没想到押送他的衙役都得了吩咐,趁着李大人来之前,便用话刺激吴守信。

说吴守信就是个癞蛤蟆,区区一个秀才还敢到侯府门前闹事。人家宋大人堂堂两榜进士,豁出脸面状告吴守信这个小秀才,还不是手到擒来。至于吴守信这个小秀才就等着被打板子,然后被发配流放,一辈子都只能耗在边关苦寒之地。想报仇,等下辈子吧。至于秀才功名,也得被以撸到底。

还有人骂吴守信是龟儿子,脓包男,有本事让他那个陆表妹来救他啊。那陆表妹不是怀了身孕嘛,仗着大肚子威胁威胁府尹李大人,看看李大人吃不吃那一套。

还有人说吴守信眼看着要倒霉了,不如豁出去,在大堂上闹起来,揭露宋大人阴险恶毒的一面,说不定还能否极泰来。

总之,衙役们转往吴守信的软肋攻击。

吴守信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哪里受得住这等刺激。还没到大堂,整个人就激动得整张脸充血,心中充满了愤懑和仇恨。他不会便宜那些人,他一定要揭穿宋子期的真面目。是的,吴守信打算豁出去。

就像衙役说的,在大堂上闹起来,揭穿宋子期的真面目,说不定他真能否极泰来。那些话本小说里面不也是这么写的吗。

等到府尹李大人审案的时候,吴守信果真闹了起来,大吼大叫的,说宋子期沽名钓誉,仗着手中有钱如何如何,还映射府尹李大人肯定收了宋家的钱等等之类的话。

府尹李大人原本还怜惜吴守信是个秀才,考取功名不易,只要吴守信肯老实认罪,他也可以法外开恩。反正宋家的要求只是让他秉公处理此事,绝不偏袒任何一方。就算他收了宋家的礼,他也行得正坐得直。偏生这种事情被吴守信叫破,府尹李大人对吴守信有再多的怜惜,这会也恨不得弄死他。也算是明白了宋家人的心情,摊上这么一个人,果然是悲剧。

府尹李大人当即就要下令打板子。

吴守信大吼大叫,说自己是秀才,府尹没资格打他板子。

恰在此时,学政大人亲临,说是要夺去吴守信的秀才功名,将吴守信贬为白身。

此举无疑是压垮吴守信的最后一根稻草。吴守信已经顾不得了,不管能不能说的话都朝外冒,还各种辱骂,不仅辱骂宋家,还辱骂府尹李大人,学政大人。

府尹李大人气狠了,指着吴守信,“这等无君无父,不仁不义的人,给本官打,狠狠地打。”

衙役们得了令,当即开始动手。

这些衙役早就被洗墨收买,知道怎么打人才能收到效果。

衙役打人有两种方式,外轻内重,或者外重内轻。

外轻内重,顾名思义,表面看上去屁事都没有,连血都没出两滴,实则内里骨头早被人打得稀烂。这种伤势,若非遇上名医,十有八九,不是死翘翘的命,就是残废命。

外重内轻,表面看去皮开肉绽,血淋淋的,要多惨有多惨,实际上只是一些皮肉伤,内里骨头半点事情都没有。养个三五天就能活蹦乱跳。

这会衙役们奉命杖责吴守信,理所当然采取的是外轻内重的打法。

打完了,吴守信表面完好无损,连血迹都没有,气的府尹李大人还以为衙役们事先已经收了吴家的钱,才敢当着他的面放水。

于是府尹李大人又盯着那几个衙役,“打,继续给本官打,狠狠地打。”

衙役们面面相觑,还打啊,再打下去吴守信就得交代在这大堂上,这跟洗墨吩咐的可不一样。衙役们交换了一个眼神,于是有了主意,这一回他们就来个外重内轻,加重吴守信的皮肉伤,好歹让府尹李大人满意。

于是几板子下去,吴守信的里衣就被鲜血浸湿,鲜血顺着衣服,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

府尹李大人满意的点点头,这才像话。打人不见血,还叫什么打人。

打完了,府尹李大人的气也消了一半。当即判决吴守信枷号十日,城墙上劳作一个月。看在吴守信读了这么多年圣贤书的份上,特允许吴家人用钱赎罪。

吴家人交了一大笔钱,终于将吴守信给弄回了家。

结果当晚吴守信就发起高烧,说起胡话。先后请了三四个大夫,都没能让吴守信退烧。更要命的是吴守信的棒疮化脓发炎,大夫们看了纷纷摇头,表示无能为力。

吴家人哭天抢地,却半点办法都没有,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吴守信的伤势越来越重,没两天吴守信就死在了床上,连句遗言都没留下。

吴太太当场昏过去,陆表妹跌坐在地上,整个人都傻了。

吴家人开始置办吴守信的丧事。

消息传到侯府,宋安然赶忙派白一出去盯着吴家,看看吴家的反应,有没有人将吴守信的死攀扯到宋家人头上。

与此同时,洗墨开始出门善后。衙门里关键人物都要打点到位,该送的礼不能少,不该送的礼一文钱也不能送。总之要将吴家翻案的可能性压制为零。

宋子期也开始出门,四处洒帖子请客。这期间难免就会遇到府尹李大人以及学政大人。大家免不了推杯换盏,交情就在一杯杯酒中建立起来。一切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就算有聪明人怀疑宋家在此案中动了手脚,也不会费心告诉吴家,更不会替吴家出头。

谁让吴家没钱,又不会做人。不像宋子期出手大方,四处结交官场中人,加上探花郎以及侯府这个背景,只要脑子没抽的人都会卖宋子期一个面子。

见吴家的事情渐渐平息下来,宋安然也松了一口气。

因吴守信闹到侯府门前,所以古氏也一直关注着吴家的事情。

如今尘埃落定,宋安然自然要到古氏跟前,将事情说清楚。

古氏听说吴守信因棒疮发作而死,道了声阿弥陀佛。

“老身听说衙役们收了吴家的钱,所以第一次打板子的时候,衙役们才会手下留情。可是因为吴守信不会说话得罪了府尹大人,府尹大人在急怒中,又再次命人打板子。衙役们没办法,只能稍微打重了点,谁知道吴守信身体不行,最后才会因为棒疮发作而死?”

宋安然微微点头,“外祖母说的没错。当天上堂听审的人不少,都能作证府尹大人连着两次下令杖责吴守信,还说要狠狠地打。衙役已经手下留情,生怕吴守信身为读书人受不住杖责,会死在大堂上。衙役们给吴守信留了一条命,府尹大人也开恩让吴家人用钱赎罪。可谁也没想到,吴守信身体太弱,竟然没能熬过棒疮,最后因伤口化脓而死。”

“是啊,怪可惜的。好不容易考上功名,结果被学政大人撸掉。好不容易死里逃生,结果又死于棒疮发作。只说他没那个命。”古氏感慨了一番。

方氏多嘴了一句,小声问道:“不会是宋大人使了银子,让衙门里故意整吴守信吧。”

“你给我闭嘴。”

不用宋安然出面,古氏就厉声呵斥,“你不会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这种无凭无据的话你也敢浑说,你是不要命了吗?你哪只眼睛看到姑爷他……要是因为你这张嘴,污了姑爷的名声,老身饶不了你。”

方氏讪讪然,“老夫人息怒,儿媳也只是随口说了一句。”

“你还敢说。”古氏气得不行,随手抄起茶杯就朝方氏脸上扔去。

方氏躲闪不及,被茶水泼了一头一脸,几个茶杯碎片还从她脸颊上飞过,划出两条血痕。

古氏怒斥方氏,“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身为当家太太会不清楚。当着老身的面你都敢浑说,这要是有外人在,你岂不是要翻天。方氏,你的心到底有多恶毒。是不是姑爷被人弹劾,你就高兴了。老身问你,姑爷倒霉,对你有什么好处?你是不是打算着,趁着姑爷倒霉的时候,将宋家的钱弄到手里?老身告诉你,你这辈子都是妄想。只要老身还活着一天,就不准你打宋家的主意。要是哪一天,姑爷因为吴家的事情被人弹劾,老身就先弄死你。大不了老身给你偿命。”

“冤枉啊!”

方氏吓住,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老夫人,简直如侩子手一般,提起刀就能将他给咔擦了。

方氏跪在地上,磕头请罪,“老夫人恕罪,儿媳只是无心之言,绝无害宋大人的心。要是儿媳起了坏心肠,就叫我头上长包,脚底流脓,死后被打入十八层地狱,来世做畜生。”

老夫人古氏的一双眼犹如毒蛇一样,死死地盯着方氏,“这些话可是你说的,不是老身逼着你说的。”

“是是是!都是儿媳说的,绝不是老夫人逼着我说的。”

“今日在这屋里的人,都听见你说的话。你给老身记住了,要是哪一天你起了坏心肠,害了女婿一家人,这些毒誓就会应验在你身上。不仅你要被打入十八层地狱,就是你的子女也不能幸免。”古氏阴测测的,就跟恶毒的巫师一样,将方氏吓得瑟瑟发抖。

方氏频频点头,“儿媳会牢记今日说过的话,一日也不敢忘。以后儿媳一定管好自己的嘴巴,再也不敢乱说话。”

老夫人古氏点点头,“既然你知错了,那老身就饶了你这一回。起来吧。”

“多谢老夫人。”方氏从地上起来,又差点跌倒。好在有下人扶着,才没有在人前丢脸。

宋安然低着头,看也没看方氏一眼。这么做既是为了不让方氏尴尬,也是因为宋安然不想理会方氏这个脑子不清楚的人。

别管方氏私下里怎么猜测,或者心里面对宋家有多的不满,有些话无论如何也不该说出口。正所谓祸从口出,有时候一句不经意说出的话,就能引来滔天大祸。届时纵然宋家要倒霉,侯府也别想置身之外。毕竟吴守信是在侯府门外大声辱骂,谁敢说侯府没有参与这件事情,侯府就同吴守信的死没有半点关系。

就算侯府的人自己信,衙门里的人,朝廷里的人也不会信。真追究起来,那绝对是一损皆损的下场。

古氏就是因为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才会因为方氏的一句话发那么大的火气。她真的快被方氏这个蠢妇给气死了。这些年养尊处优,连基本的忧患意识都没了。

古氏揉揉眉心,“老大媳妇,你回去后让老大同你好好说说如今朝中的情况。也好让你对我们侯府如今的处境,有个清晰的认识。如此你就知道,有些话说出口是会要命的。”

方氏哆嗦了一下,她有些茫然,又仿佛抓住了某些重要的关键。一切都朦朦胧胧,仿佛只隔着一层纸。只要将那层纸捅破,真相就会出现。

方氏低下头,“儿媳遵命。儿媳会让老爷给我讲讲如今朝中的局势。”

古氏叹了一口气,“老身对你这么狠,那是因为老身对你爱之深责之切,不希望你犯下滔天大祸,明白吗?”

方氏点头,表示明白。实际上她是不明白的。她不明白只是随口说出来的一句话,全当做玩笑就好了,为什么老夫人听了后反应那么大,还说什么滔天大祸。吴家的事情同侯府又没关系,干什么说都不能说。

朽木不可雕。古氏灰心丧气的挥挥手,让所有人都离开。

宋安然却没走。

古氏抬了抬眼皮,扫了眼宋安然,“你还留在这里做什么?老身乏了,你先退下吧。”

宋安然躬身,“回禀外祖母,家父交代,因为吴家的事情让外祖母受惊,是我们的不对。又吩咐我务必给外祖母压惊。”

古氏嗤笑一声,挥挥手,让下人都退下,不准这留在屋里。然后才压低声音说道:“压惊?事情都发生了,要如何压惊。老身的女婿真能干啊,不动声色间,一个官宦家的秀才就没了。老身心头发寒啊!这没事也就罢了,要是有事,那可怎么得了。”

宋安然低头,语气不急不缓,稳稳地说道:“吴守信死于棒疮发作,这是事实,任何人也不能窜改这个事实。所以吴守信的死,同宋家同侯府没有丝毫关系。”

“有没有关系不是你们说了算。得由官府说了算,由朝廷说了算。”古氏很生气,却还知道压着嗓音,不让外面伺候的人听了去。

宋安然面不改色,“有没有吴守信这件事情,吴家同宋家都是不死不休的仇人。既然吴守信放了话要弄死我们宋家人,那宋家人自然也不能被动挨打。”

顿了顿,宋安然又说道:“我们只是比吴家人快了一步。”所以吴守信死了。

“所以你们就,就让他棒疮发作而死?”

“不是。我相信父亲并没有想要他的命,只是想给他一个教训而已。谁知道他身体不够强壮,竟然没能撑过棒疮发作。”宋安然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古氏呵呵一笑,“罢了,罢了,这件事情现在追究也没意义。希望你父亲能做好善后的事情。”

“外祖母说的是。父亲一定会做好善后的事情。”

古氏又嘀咕了一句,“既然已经做了,何不将事情做绝。留着吴家在京城,始终是个祸害。吴家如今没有发作,不代表他们心头就没怀疑。这万一过个十年二十年,吴家发达了,到时候人家找上门来报仇,又该如何是好?”

“外祖母说的极是,此事父亲已经有了主张。”

古氏撩了撩眼皮,“你不是说你要给老身压惊吗?难不成说些无关痛痒的话,就当压惊呢?”

宋安然轻声一笑,“外祖母稍候。”

宋安然先是出了门,没一会又走了回来,手里拿着一个木匣子。“外祖母,这是家父特意准备的,送给外祖母压惊。”

古氏哼了一声,打开匣子朝里面看了看,心跳瞬间快了两拍。那是用上等紫玉雕刻出来的一大串葡萄,雕工不用说了,每颗葡萄都栩栩如生,猛地一看还以为能吃。玉质更不用说,古氏也算是见多识广,侯府老祖宗当年也积攒了不少贵重玉器,纵然如此,古氏在这之前也没见过水色这般剔透的紫玉。

最后就是这块紫玉葡萄足有三四个成人拳头大小。这样的上等玉器,要是放到珠宝店里售卖,少说也能开价几千两。遇到识货又喜欢的人,再多卖个一两千两也是可能的。

古氏笑了起来,她得承认,女婿很识趣,也很会做人,比大女婿三女婿强多了。而且出手大方。用这样上等的紫玉葡萄给她压惊,既有心意又有诚意。

古氏阴转晴,笑眯眯地同宋安然说道:“你父亲有心了。这份压惊老身收下。你回去转告你父亲,老身承他的情。侯府内,他不用担心。外面的事情,有老侯爷照看着,肯定不能让吴家继续蹦跶。”

“多谢外祖母。外祖母乏了,孙女就此告辞。”

“去吧,去吧。”古氏笑眯眯的,心情极好。等宋安然一走,她就急不可耐的捧起紫玉葡萄开始独自欣赏。

越看越美,越看越心花怒放。最后古氏小心翼翼地将紫玉葡萄放回木匣子中,然后又放入箱笼,用锁锁上。钥匙则贴身放着。

宋安然办完了这件事情后,便直接回荔香院。

喜春少不得要唠叨两句,说宋安然是败家子,上等的紫玉葡萄说送就送。要是留下来做嫁妆,那多有体面。

宋安然笑了笑没吭声。

喜秋在一旁指责喜春眼皮子浅。不就是一个紫玉葡萄。出一趟海,别说一个紫玉葡萄,就是红玉葡萄,黄玉葡萄,白玉葡萄,祖母绿葡萄统统都有。

喜春暗暗咋舌,她还真不知道宋安然手上捏着这么多好东西。

喜秋又说了,“这可不是姑娘手头上积攒下来的。这是老爷交给姑娘,让姑娘送给老夫人压惊的。”

喜春一脸诧异,“老爷给姑娘的?难不成咱们宋家的宝物全都放在侯府外院客房内?那怎么行,要是被人偷了可怎么办。侯府的人贪心得很。”

说完还四下张望,生怕有人偷听。

喜秋拍了下喜春,“别胡说。谁告诉你那些好东西都放在外院客房的。”

“没放在外院客房,那放在什么地方?难不成放在姑娘房里,可是我没看到啊。”喜春一脸懵逼。

宋安然笑了笑,不吭声。这种对话她就没有参与的必要。

喜秋皱眉,拉着喜春到角落里嘀嘀咕咕半天,喜春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宋家早在上京之前就在京城置办了一座两进宅院,专门存放财物用。

喜春跑到宋安然身边,“姑娘,既然咱们宋家有宅子,那为什么还要住在侯府。”

“那处宅子太小,住不下这么多人。”宋安然面无表情的说道。

喜春还要问,被喜秋连忙制止。喜秋对喜春使了眼色,喜春也明白过来,有些问题很敏感,是不能随意问出口的。“

喜春和喜秋还在嘀嘀咕咕的,宋安然却突然止住了脚步。她指着前方,问喜春,“那是顾四娘吧?”

喜春顺着手指的方向看去,点头,“正是顾四娘。”

“她慌慌张张地做什么?后面又没人跟着她。”宋安然有些奇怪。

顾四娘何止是慌张,简直是恐惧,满头的冷汗,提起裙摆朝静思斋跑去。

喜秋猜测道:“不会是大少奶奶的病情加重了吧。”

宋安然想了想,“我们去看看。喜春,你去准备两包上等药材送到静思斋。”

“奴婢遵命。”

宋安然带上喜秋转道前往静思斋。静思斋和过去一样冷清,附近连个人影子都看不到。门房上的人也不知道去哪里偷懒,连个看门的人都没有留下。院门就那样敞开。

喜秋敲了敲门,又叫了两声,也没见到有人出现。

宋安然双唇一抿,说道:“我们先进去。”

院子里也是静悄悄的,没看到几个人。倒是卧房内传来顾太太的哭声,顾四娘小声的劝解声。同时还有一个熟悉的声音,让宋安然大吃一惊。那是田姨妈的声音。

田姨妈什么时候和顾太太认识的,听对话貌似两人的关系还不错啊。

宋安然没急着进去,她就站在廊下,顺耳听了那么几句。

田姨妈正在安慰顾太太,“大少奶奶到了如今地步,你做娘的可得早做打算啊。要是哪天大少奶奶真的没了,那时候你有再多的打算也迟了。”

顾四娘抬头,瞥了眼田姨妈。她对田姨妈的观感不太好。

田姨妈也打量了顾四娘一眼,“四娘是个好孩子,瞧这容貌,瞧这身段,真的没得挑。年龄也合适,而且还没定亲。这不是上天注定的好姻缘嘛。老天爷让你们这个时候来侯府,不就是让四娘代替大少奶奶,继续维持侯府这门姻亲。虽说大少爷有些不靠谱,可他毕竟是侯府的嫡长孙,将来要承袭爵位的。”

顾太太眼巴巴的看着田姨妈,“大少爷真的能承袭爵位?大太太方氏能同意?大老爷能同意?我是知道的,全侯府的人都没将大少爷当做正经主子对待,个个都宝贝着沐元二少爷。”

田姨妈嗤笑一声,“那又怎么样。这爵位由谁继承,可不是大太太和大老爷说了算,也不是老夫人说了算。得老侯爷开口,还得朝廷同意,陛下同意才行。沐文大少爷是府中嫡长孙,舍弃他让嫡次孙继承爵位,朝中没这规矩。

所以要我说,你就放一百心吧。赶紧将沐文大少爷找来,将大少奶奶的病情同他说清楚。然后再让大少奶奶提出,等她过世后就让大少爷续娶四娘。如此一来,顾家的富贵和顾老爷的前程都能保住。”

顾太太哆嗦了一下,“这对幼娘太残忍。”

“我的顾姐姐,我知道你是疼爱闺女的人。可是大少奶奶的病已经回天乏术,你再疼爱她又有什么用。你身后可是整个顾家,还有四娘的前程。难道这一切还比不上幼娘重要?”田姨妈发动三寸不烂之舌,蛊惑着顾太太。

这些道理顾太太其实都明白,也早已经想过,只是她还下不定决心。她想等一等,等收到老爷的信之后再做决定。

顾四娘仇恨地看了眼田姨妈,这个女人唯恐天下不乱,她才是祸害。

顾太太摆摆手,“我还得在想想。”

田姨妈暗自讥讽一笑,真是蠢人。人都快死了,还有什么可想的。难不成真要等到人死之后才考虑这些事情吗?所以说顾太太这优柔寡断的性子实在是要不得。

喜春拿着两包药材急匆匆地赶到静思斋,就见到宋安然和喜秋站在廊下。喜春意外,“姑娘怎么站在外面?”

喜秋赶忙嘘了一声。

喜春不明所以,却也紧闭嘴巴。

不过喜春的声音还是惊动了屋里的人,顾四娘走出来,见到宋安然,“啊”的一声,意外极了。

“原来是安然妹妹。妹妹来了,怎么不进来。”

宋安然笑笑,“我心里头惦记着大表嫂的身体,所以特意带了两包药材过来看望。谁知道门房上一个人都没有,大门又敞着,于是我就进来了。”

顾四娘也知道门房上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她尴尬一笑,“让安然妹妹看了笑话,是我们的不是。大姐姐还在昏睡,不如安然妹妹随我去厢房坐坐。”

宋安然摇头,“不用了。这是两包药材,请顾姐姐收下。等大表嫂醒来后,你替我问候一声。对了,我刚才听到田姨妈的声音了,难不成田姨妈身体已经好了,也来看望大表嫂?”

顾四娘无比尴尬,本想否认的,可是又觉着此举分明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顾四娘正为难的时候,田姨妈主动走了出来。

久违的田姨妈,养病这段时间貌似还胖了点,肤色也白了不少,看上去总算有了田太太该有的样子。

田姨妈哈哈一笑,“哎呦,这不是安然外甥女嘛。安然也来看望大少奶奶啊,还送了药材,你真有心。不过可惜,大少奶奶这会还在昏睡,咱们也不好叫醒她。”

宋安然轻声一笑,“田姨妈身体好了?不是说身子虚,需要精心调养吗?我怎么看着,田姨妈不仅不虚,还有些补过头了。”

田姨妈尴尬一笑,挥挥手,不甚在意的说道:“安然外甥女啊,这些日子我是真的苦啊。头破血流不说,还被人苛刻药材。若非嘉儿在你那里拿了半根人参,我这身体就得交代了。估计我要是死了,老夫人还能多吃两碗饭。”

“田姨妈慎言。”宋安然笑笑,“这里是侯府,可不是田家,也不是在船上。小心隔墙有耳,传到老夫人耳朵里,届时姨妈又是吃不了兜着走。”

田姨妈讪讪然一笑,“安然果然是个明白人。我啊,就是性子直,不会说话,所以不讨老夫人喜欢。要不安然帮我在老夫人跟前说几句好话。这样一来,我才敢去给老夫人请安。”

宋安然冷笑一声,“田姨妈身为子女,既然身体已经好了,就应该去给长辈请安问礼。田姨妈有时间在顾太太跟前胡说八道,不如去老夫人那里,老老实实的磕头请罪。说不定老夫人气消了,就能让你如愿以偿的继续在侯府住下来。”

田姨妈呵呵一笑,很不自在,“原来我之前说的那些话,安然都听见啦。既然你都知道了,我也不瞒你。大少奶奶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这个时候不仅要为她的身后事考虑,更要为活着的人考虑。安然,你是个聪明孩子,你说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有没有道理,同田姨妈也没关系。怎么决定,这是侯府和顾家人的事情。”宋安然没有管闲事的爱好。

宋安然又说道:“无论宋家还是田家,仅仅只是寄居在侯府的亲戚。侯府内务,我劝田姨妈还是不要插手得好。惹来是非,老夫人又该找你麻烦了。”

田姨妈微微变了脸色,接着又呵呵一笑,“安然如今是老夫人身边的贴心小棉袄啊。我听说嘉儿能去学堂读书,多亏了你在老夫人面前替她说好话,老夫人才会同意。我之前还没谢你,安然,我这就郑重给你道谢,你可千万别拒绝。”

田姨妈说着,真的躬身给宋安然道谢。

宋安然暗骂了一句神经病,赶紧避让开。她是晚辈,哪里敢当着顾家人的面受田姨妈的礼。别人见了,只当她做人轻狂无边,哪里知道田姨妈纯粹是来恶心人的。

喜秋赶忙上前一步,扶起田姨妈,“田太太这是做什么?是要捧杀我家姑娘吗?当着顾太太的面,田太太给大家说道说道,你是不是故意陷害我家姑娘啊。”

田姨妈一回头,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顾太太已经从卧房内走了出来。

田姨妈面有尴尬之色,“顾太太,你可别听这小丫头胡说八道,我这是正儿八经的替闺女谢谢安然。要不是安然,我闺女还去不了学堂读书。”

顾太太神情憔悴,眼睛里全是红血丝,不知道多长时间没睡好了。她疲惫的点点头,“安然来了,还带了药材来,你也太客气了。”

对于田姨妈的话,顾太太避而不谈。

宋安然躬身给顾太太行了个礼,“太太照顾大表嫂辛苦了,您也该保重身子,大表嫂身边可离不开你。”

顾太太点点头,“放心,我会保重身子。”

接着又咳嗽了两声,说道:“之前我们在房里说的话,安然都听到了吧。幼娘她的身体……哎……我如今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我就想着,等收到他父亲的回信后,再做决定也不迟。”

田姨妈惊呼,“万万不能等到那个时候。大少奶奶的身体随时都有可能出意外,真等到那个时候,一切都晚了。”

“田姨妈慎言!”宋安然不轻不重地说了一句,“我之前就已经提醒过田姨妈,此事自有侯府同顾家做主,无需田姨妈操心。”

“不,不,不!”顾太太连忙摆手,“田姨妈这些日子也帮了我不少忙,她的说法也有些道理。宋姑娘,我也不瞒你,幼娘今天又吐血了。大夫也没有办法,如今大家都在熬着,谁也不知道幼娘还能熬多久。”

宋安然蹙眉,“此事顾太太有告诉大表哥吗?有和大舅母老夫人她们说吗?都没有!顾太太一直瞒着大表嫂的病情,是想做什么吗?我以为无论顾太太想做什么,没有侯府和大表兄的首肯,都不可能成事。所以,我建议顾太太尽快将大表嫂的病情告知侯府的人,免得引起不必要的误会。说不定侯府得知了大表嫂的病情,还能想办法请个名医回来替大表嫂诊治。万一请回来的名医有办法救治大表嫂,这岂不是皆大欢喜。”

顾太太面有犹豫之色。

田姨妈又在一旁出主意,“可以先告诉沐文,至于侯府那些人,晚一点再告诉她们也没关系。”

“田姨妈!你不是顾家人,就不要乱出主意,好吗?要是大表嫂有个三长两短,田姨妈承担得起责任吗?大表嫂是侯府的嫡长孙媳,她的病情,从一开始就不应该瞒着侯府。”宋安然厉声呵斥田姨妈。

田姨妈的做派纯粹就是小人之心,这样做只会将顾家陷入被动局面。到时候侯府完全可以指责是顾太太和顾四娘害死了顾氏。侯府若是有心闹事,完全可以让顾家吃不了兜着走。

顾太太也是糊涂的,竟然听田姨妈的话。就不怕害死自家人。就田姨妈那点见识,宋安然完全看不上眼。十足小家子气的做派。

顾太太猛地回过神来,她这才醒悟,幼娘不仅是她的闺女,更是侯府的嫡长孙媳。嫡长孙媳吐血,即将不治,侯府竟然没有一个人知道。这要是追究起来,顾家肯定没办法交代。

顾太太惊慌失措,“安然说的对,幼娘的病情是该告诉侯府。四娘,你去找你姐夫,就说幼娘吐血了,让他赶紧回来。我去见亲家太太,我得和亲家太太好好说说。”

顾太太不顾田姨妈的阻拦,执意去见方氏。

田姨妈气的跺脚,心头怒吼一声:蠢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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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钱就是这么任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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