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蛟挥手关上房门，“杨戬，你再磨蹭一会，这水可就彻底凉了。”
“唉，好吧。”杨戬长叹了一口气，衣衫尽褪，身体泡在水中。
杨蛟将杨戬脱下的衣服挂好。
随着时间的流逝，水温逐渐降低，杨戬也开始适应了这个温度。
清瘦挺拔的躯体上带着几处瘀伤，不用多言，也能看出来是磕碰所致。
失明之人独自外出的时候通常都会选择一根棍子带在身边探路，但是杨戬这个固执执拗之人是绝不会选择这样的方式出行。他内心的骄傲，拒绝承认自己是一个连走路都要有所依仗的失明之人，就算是摔了再多跟头，他也要表现的和其他人一样。就如泡茶之时，不知被开水烫过多少次，也要坚持下去知道将茶泡好，看不见自己面前的路，就一步一步向前摸索，直到将路线记熟。不知道自己的字写得如何，就先用刀在模板上刻出字形，一遍一遍去描摹。
杨蛟见到杨戬身上的淤青之处，也就明白了杨戬方才为何要拒绝的缘由。“怎么又出去跟人家打架了？”
杨戬连忙解释，“哥哥，昨天我是出去的时候碰到几个小混混欺负人，所以才动手的，这伤是我自己不小心摔的，没事，已经不疼了。”
杨蛟的脸色有多么难看，杨戬就算看不见也会知道。嘴上说着不怕，其实心底还是很敬畏自家兄长的。
“外面人多，还是不要自己一个人走了，我们家里这么多人，你随便喊一个，哪一个不能陪你出去啊？”
“是，知道了。”
杨蛟拍了拍杨戬的肩膀，“好，这才是听话的好弟弟。”
杨戬冷得开始颤抖，“哥哥，太，太冷了，你能不能让我先出去？”
杨蛟暖着杨戬的双手，“小戬，再坚持一下，还有半炷香了，很快就好。”
杨戬的声音也开始发颤，“嗯，那好吧。”
终于熬到了从浴桶中出来的时候，杨戬擦干身体，穿上中衣和裤子便钻进了被子里。
杨蛟收拾好房间，立即端了一碗姜汤坐到床边，“来，喝点姜汤暖暖身子。”
杨戬打了个喷嚏，因为发冷的缘故哆嗦着身体，“杨大公子，你想冻死我吗？”
杨蛟扶着杨戬坐起来，“好了，来，听话，把姜汤喝了。”
杨戬只喝了几口便再也不喝了。
杨蛟也没有勉强杨戬喝完。“你有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杨戬不悦道：“本公子哪都不舒服。”
杨蛟将调配好的药膏拿过来，“你先别睡，等把药涂了再睡。”
杨戬没精打采地应了一句，“哦。”
“好了，把眼睛闭上。”杨蛟将药膏轻轻涂抹在杨戬的双眼，随后用白布蒙上双眼，扶着杨戬躺好。
杨戬喃喃道：“手疼。”
杨蛟宠溺地笑道：“都过去多久了，还吵着疼。”
杨戬揉了揉自己的手心，“过去多久都疼，杨蛟，你管不管，不管我就告诉母亲你打我。你就等着母亲找你算账吧。”
杨蛟揉了揉杨戬的头，“好好好，管，杨蛟管行了吧？你说，要我怎么管。”
杨戬嘴角微勾，“自然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了。兄长看着给吧，杨大公子向来出手大方，是绝对不会亏待小弟的。”
杨蛟无何奈何的说道：“唉，我就知道，你这个财迷不把我这点银子都算计到手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杨戬要的不多，一口价，五千两。”
“好，别说五千两了，五万两我也得给啊。”
“这还差不多。”杨戬笑着睡去。
杨蛟静静守在床边。
看着床上这个面如冠玉的美男子如今的遭遇，杨蛟只觉心如刀绞。这是从出生之时，杨蛟就一直守护的弟弟，从小婴孩变成小小男子汉，杨蛟都是亲眼见证的，而后，历经种种波折，兄弟二人分离千余年才得以重逢，就在以为一切苦尽甘来，不会再发生其他意外时，杨戬的眼睛竟又失明了，这度日如年的时光中，杨蛟翻遍了医书，遍寻名医，却找不到一个有效的办法，难不成，自己的弟弟当真要做一个盲眼之人，永远看不见光明吗？杨蛟不信，也不会接受这样的结果。
杨戬呓语道：“哥哥，药太苦了。”
“良药苦口，自然是不会好吃了。”杨蛟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轻轻将杨戬的手送回被子里。
杨戬不安分的双手没过多久又从被子中出来，这一次将杨蛟的手压到了枕头下面，“哥哥，好吃吗？我给你留了好多话梅呢，你看还有这些点心，哥哥，我把这些东西都给你吃，你可不可以在家多待几天啊？你都瘦了，练功一定很累吧？在韩师傅那里一定没有这么多好吃的，是不是会常常饿肚子啊，你多吃一点，这个鸡腿也给你，你快吃呀。哥哥，是不是我的话太多，你觉得吵啊？那我不说话了，你慢慢吃。”
杨蛟小心翼翼地抽出自己的手，生怕惊醒了杨戬，泪水不争气地从眼中滑落，杨蛟默默感叹了一句，“在你身边待久了，我怎么也变得爱哭了呢？”
这眼泪一旦流出来，可就不好收场了。杨蛟总以为自己能忍得住，可是这隐忍了整整十个月的泪水，一旦决堤，哪里能那么容易止得住？杨蛟咬着自己左手虚握成拳的食指的第二个指节默默哭泣，幸而杨戬今日多睡了半个时辰，给杨蛟留了足够平复心绪的时间。
母亲可以伤心落泪，自己的弟弟也可以痛哭流涕，可唯独杨蛟不能显露半分脆弱的样子，就算再难过，也不会表现出半点。杨府大公子绝不会被任何困难打倒，即便是死，也是一样泰然处之。
杨戬喉咙发痒，咳了几声，“咳咳，咳咳咳。”
杨蛟立刻端杯水过来，“小戬，来，喝点水。”
“谢谢哥哥。”杨戬接过水杯喝了两口。
杨蛟拿来衣服披在杨戬身上，“怎么样，头疼不疼啊？”
杨戬觉得杨蛟的声音有些不太一样，鼻音要比方才重了些，“哥哥，你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