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铭庭这一声问下,良久,那屏风的另一边这才静静出声道:“侯爷料事如神。”
这一句,白羽岚大致能了解慕容宁心中所想了,她今日穿着一身男装,又戴了人皮的面具,走出来,倒是不担心他能认出人来,她心中一阵疑惑,又有些替慕容宁不值,道:“值得么?”
慕容宁没想过叶铭庭身边还有他人,但见这人和靖安侯的关系定然匪浅,态度自然也是恭恭敬敬的,他沉声道:“不值得。”
白羽岚微愣,慕容宁这才又补充一句:“可是,我想我不忍心,就这么断送她的性命。”
“本侯可从未说过要杀了她。”屏风后的人心情像是很愉悦,虽然依旧威严,但话语之间多见轻松。
“可,可侯爷这是打算......”慕容宁也被叶铭庭这话弄得疑惑了,他皱眉道:“我这次过来,是想让侯爷到时候能够留下她一命,慕容宁会回报侯爷。”
叶铭庭似笑非笑道:“那你可以给本侯带来什么利益?说出个有用的,说不定本侯当真能网开一面。”
白羽岚知道这是叶铭庭那心中小九九又开始盘算了,这种意料之外的,还能多收获一个利益的事情,他当然不会不做。
“慕容宁愿意为侯爷征平北疆王庭。”慕容宁这次打算,可不仅仅是因为拓跋雨灵,因为他现在身上一无所有,也不能起事,即便是慕容家还有些残余,但终究是不成气候,只能找个枭雄追随于他,也只有如此,他才能够报仇,将那些害他慕容家族的人,以牙还牙。
叶铭庭心中大致能够猜出这慕容宁心中所想,他早在找到这人来之前,就已经调查过他的身世。
“这可是你从前就承诺过本侯的。”叶铭庭轻轻叩击着床头一角,一节一节的,仿佛敲在人的心上,使人紧张不已。
“慕容家还有些秘术,可为侯爷所用。”慕容宁心中有些着急。
“罢了,本侯暂且答应你这个请求,你暂且将拓跋雨灵安顿好,再过些日子,本侯会让她迁出侯爷到另一个庄子里生活,到时候你暂且在那儿也住一阵。”叶铭庭顿了顿,随后警告道:“但本侯一向不喜欢不听话的人,希望你知道该怎么做怎么说。”
“是,慕容......属下,明白。”慕容宁离开的时候,自愿服下叶铭庭给他下的毒药,定期都要去凌锦那儿拿解药。
他从前贵为慕容一族的少爷,如今也只是靖安侯身边一个不起眼的奴仆,靖安侯身边能人众多,即便是有一日弃了他,他甚至也无法。
他记得临走前,靖安侯身边那个长相格外俊俏的一位公子,又问过他一遍:“值得么?”
或许不该因为她完全放弃自己,将自己从一个门客变成一名他麾下的奴仆,她欺骗他,甚至欺上媚下,害的他家破人亡,让慕容家凋零,臣服于强权之下,在京城中当做一个如此卑贱的名分都没有的外房,她如此恶劣不堪,本该以她为耻,甚至不该再多看她一眼,但是......
不,不,他就是要复仇,要更多地折磨她,让她在知道真相的时候,心如交割,就像当初她害的慕容家覆灭,他看着烧光慕容家祖宅一切的时候,那种愤怒,痛恨!他不会让她这样轻易地,丝毫没有痛苦地死去!
慕容宁嘴角泛起一个冷笑,大步离开宅邸。
白羽岚跟随了正在走神的慕容宁一阵,又转身回了前厅,叶铭庭已经从那屏风后走出来了,白羽岚这才忍不住吐槽一声道:“这个慕容宁还真是有些变态啊,方才瞧起来好像那拓跋雨灵害了他全家他都不在意似的,这后面阴森森的样子,我都觉得心里慌得很。”
“夫人慌什么?为夫坐在这儿,没有人敢危害夫人。”他笑了声。
白羽岚不理会他这副不正形的样子,道:“我看这个慕容宁,不像是个心宽的。”
“他当然不是心宽。”叶铭庭淡定地饮了一盏茶道:“若是夫人家破人亡,多多囡囡和为夫,都被夫人信任的人给屠戮了,侯府也荡然无存,夫人难道不恨么?”
白羽岚正要回答的时候,叶铭庭就先自己回答了:“若是为夫看见这一幕发生,定然是要灭了那人全族的,不过为夫怎会让这种事发生呢?若是为夫在一日,整个九州,没人能动夫人。”
白羽岚失笑,她晓得叶铭庭实力很强,况且,也是个护短的,但他这副格外自恋的样子,倒是令她欢喜得紧,她上前揽住他的肩膀,道:“你这人分明是病了,还这般狂妄,不过我倒是分外欢喜的。”
“夫人方才觉得这慕容宁会恨么?”他将话题转回去,意味深长的笑了声。
“当然会,换我,你欺骗我和旁人欺骗我,那定然是你骗我,我才会更生气!”白羽岚哼了一声道。
“那就是了,慕容宁是想让拓跋雨灵活着,但恐怕活的不会太好。”叶铭庭嘴角还是噙着淡淡的笑意,但白羽岚却又有那种后背生凉的感觉了。
慕容宁彻底服从于叶铭庭后,聂青和就再不让叶铭庭出面去处理什么事了,就连那朝堂之上本该做做样子的朝会,也都请了个长病假,大多数事情,除非过分严重的,都交给了凌锦处理,而他本人,就直接半躺在聂青和的这宅邸里,过着些养生日子,他这半生,倒是还没有过这么悠闲的一段时光。
白羽岚见他今日又到了那葡萄藤下的摇椅去躺着,沐浴着今日上好的阳光,不由得有些无奈道:“每日你在这儿,倒是也不觉得无趣么?”
“夫人在这儿,自然是不无趣的。”他说情话的时候,倒是信手拈来。
“我将生活中的美好分享给夫人,折下远行途中碰到我额头的第一枝桂花枝条,夫人碰到这桂花枝条,就好像是我在亲吻你。”在白羽岚走过去的时候,他向白羽岚递过去一只还带有些露水的桂花枝条,冰凉的露水缓缓碰到她微热的手手指,带来丝丝凉意。
高升起来的日光沐浴在他的面庞上,像是镀了一层金光,让她的心跳都漏了半拍,她不自觉地接过那枝条,随后嘴角溢出一抹笑:“倒是劳烦你将聂青和精心培育出来的新品种都给折断了,我记得是前几日里才开出花来。”
三秋桂子,聂青和的这新品种倒是比那外面沿京城街道新栽的树木更香,白羽岚放在鼻尖轻嗅一下,扑鼻芬芳。
“怪道我今日闻着这葡萄架下怎的这般香。”她笑了声:“原是你折花献情人。”
心里想着他那句‘就像是我在亲吻你’,白羽岚不由得又红了脸,将那桂花放在一边的桌上,端了药膳过来,道:“这几日里感觉如何?”
叶铭庭在这段时日,大多时候都是睡得冰室,就是为了去遏制这毒的蔓延,延长时间让它避免渗及心脉。
“有着夫人这般的精心照料,自然好多了。”叶铭庭淡笑道:“不过这最近要让拓跋雨灵迁到罗刹门的别庄去了,否则时日越久,越会让人知晓。”
拓跋雨灵迁出侯府,就意味着将被关押,本来聂青和见叶铭庭的这病情,实在是不宜再拖,甚至是想要让拓跋雨灵直接流产,也能拿到脐带血,但是叶铭庭又答应过慕容宁留她一命,这取脐带血的方式很可能会伤及人性命,况且也不知会不会再有什么副作用或者无效,毕竟对于这拓拔族的典籍太少,他自然也不打算将自己的身体当做一个试验品。
白羽岚点头道:“是该送过去了,现在应该有三四个多月了,估计该显怀了。”
想到这里,白羽岚不由得有些同情这位公主,分明在拓跋族里呆着,会好上许多,但却非得追过来,也不知她的父王怎么就会认为,叶铭庭会因为一个女人就让他享受什么利益?
或者说,想让拓跋雨灵过来套取情报?但白羽岚想想都觉得这不现实,以那位公主的智商,怎么可能在叶铭庭手中占的便宜!
白羽岚给叶铭庭喂了几口药汁,屋外还有一些虫鸣声,倒也听得十分清楚,聂青和这屋子倒是选得好,分明在闹市中,却如此平静,隔了一个院子里突然传出来一声惨叫声:“我新培育的品种,第一枝开花的桂花枝,竟然被折了!”
白羽岚默默摸了一下鼻子,又不自觉地瞥了一眼那桌上的桂花枝,心下汗颜,就又见聂青和风风火火地跑过来,一脸生无可恋道:“叶铭庭!你真是太过分了!”
“这不是在促进它生长么?折了一枝,会生长的更快的。”叶铭庭在这里住的这段时日,这种类似的对话总会出现好多遍。
一人格外愤怒,一人做了坏事,却格外淡定,白羽岚见聂青和气的直跳脚,不由得闷笑出声,这两人呆在一处,实在太可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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