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献默默吸了两口果茶，将嘴巴里的柠檬嚼了又嚼，口腔里一阵酸涩。
良久后，他才说话。
“......我知道。”
这意味着，秦杨很可能要比自己先死。
“如果我运气好的话，那我就能比你先一步到达第50个剧本，等我先出去后，可就是你的前辈了！”
秦杨笑嘻嘻道。
“没想到我这个差生，竟然也有领先人一步的时候。”
陈献笑不起来，不小心把自己的真实想法说出来了：“可是，这也意味着你很可能会比我先死吧。”
秦杨立刻切了他后脖颈一下。
“嘶......疼！”
陈献龇牙咧嘴。
“你个乌鸦嘴！能不能不要说这么丧气的话啊！我的运气好着呢！虽然我这人没有什么大的志向，没有什么在死之前，成为一个浑身是胆的战士这样的想法，也不是个为老人孩子死的英雄，但是，我的志向也是很伟大的！”
秦杨从跷跷板上下来，一脚踩上去，慷慨激昂的表达心迹道。
陈献被秦杨这副热血澎湃的现状鼓舞了，在粼粼的河光下看向他——虽然这河水的光泽中，很可能有秦杨的尿渍。
秦杨拍着胸脯豪迈道：“就算小爷我要死，也要做个饱死鬼，我一准往附近的饭店里跑，抱起里面的饭菜，就是一顿乱啃！”
“老子就算死，也要做个饱死鬼！”
陈献一头黑线：“我还以为你有什么出息呢，结果还是改不了你的本性，吃货一枚。”
“那怎么办？吃已经是我能做到的最大的反抗了！在剧本里不被鬼吃就不错了！”
秦杨倒是不觉得自己的愿望羞耻。
“不过，我都说了，我的运气很好的！我大学四年从没学习过，可就只挂了一门科，这种运气，无论放在哪里，都是相当牛逼的！”
秦杨骄傲道。
“那倒是......”
提到秦杨的运气，陈献对他放心了一些。
自己的运气，和秦杨的运气，绝对是两个极端。
以前他们一起去刮刮乐，秦杨刮十张，有九张都中彩。
自己则是恰恰相反，刮十张，能有一张中彩，就已经是祖宗烧高香了。
“老陈，我要是先回到现实了，你可得叫我一声哥！”秦杨嬉皮笑脸。
“那必须的！”陈献爽快道。
秦杨扬眉，双手叉腰，仰天大笑：“还是叫爷爷吧！哈哈哈......”
“够不要脸的。”陈献毫不客气道。
两人叙完旧后，又去了歌厅唱歌。
陈献看着秦杨撅着屁股唱着韩磊的经典名作“我真的还想再活五百年！”
又看他夹着屁股唱完《新贵妃醉酒》的高音部分“爱恨就在一瞬间......”
陈献的心算是彻底放下来。
无论如何，只要秦杨此刻是好好的，他心里便安定了。
虽然自己和秦杨不是亲兄弟，但四年的大学时光，以及剧本中经历的这许多，早就让他们培养了深厚的兄弟情，挂念着彼此。
两人吃喝玩乐尽兴后作别，约定下次剧本空隙时间撞到一起后，再次进行狂欢。
两人紧紧握住手，像上次掰手腕一样用力。
“活下去，老陈。”
“活下去，老秦。”
说完后，两人分开。
每一次的狂欢，都像是末日前的告别。
每一次的告别，都像是最后一次。
陈献回到鬼室二层后，也就是第九鬼队成员的聚集地。
这里像是一个低调奢华的宾馆，走廊两侧是大家的房间，外面则是一个类似会客厅的地方。
冷色的灯光，却让这里缺少了一些人气。
“咔哒。”
这时，一扇房间门打开，竟然是原本刘萧的房间。
陈献的双眼，瞬间就亮了，眼中散发出自己都觉得荒诞的希望之色。
难道是......刘萧还活着？
刘萧，那个追随着第九鬼队前队长唐建虹的队员，将唐建虹当做信仰。
但当唐建虹死在了最后一个剧本中后，他也失去了全部的希望，在房间中自杀了。
那里很久都没有人居住了，但是此时，他的房间门，竟然再一次的打开了。
陈献一眨不眨的盯着这扇门，似乎想从这里看出花来。
但却是一个女孩子走了出来，眉毛有点粗，看上去带着几分娇憨，梳着两个温婉的麻花辫，她的辫子很长，一直到腰上，浑身散发着夏日麦穗般的生气。
女孩看到他直勾勾的盯着自己，愣了一下，而后露出友善的笑容：“你好，我是刚进来的，我叫程千穗。”
陈献收回失望的目光：“我叫陈献。”
而后，他又不甘心的问道：“你住在这里？”
程千穗点头：“是的，我度过第一个剧本后，就被血字引导进入这个房间了。”
陈献欲言又止。
刘萧上吊自杀后，尸体就消失不见了，而他死亡时的照片，也出现在了鬼室一层黑棺区的照片墙上。
他抬头看向那个房间里的吊灯方向，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在吊灯上深深歪着头，身体左右摇晃的身影，像一具失去丝线控制的木偶。
他自由了，但也失去了肉身和灵魂。
“这个房间怎么了吗？”程千穗有些奇怪。
陈献摇摇头：“没什么，只是房间的灯......”
“啊，房间的灯光很好看，虽然不是暖色，显得有些冷清，但拍照的时候，倒是很出片的。”
程千穗笑道。
陈献闭上了嘴巴。
他还是别说了。
他又想起了那句话。
有时，不知道真相，是否也是一种幸福呢？
就在他沉思时，一道惊喜的声音传来：“陈献哥，你回来了？”
陈献抬头，看见一个有着苹果脸的短发女孩，正高兴的朝自己挥着手。
“时小芙？”
陈献眼中含了笑意。
是那个开甜品店的女孩，她似乎已经想通了，走出了那个“用泡芙闷死妈妈”剧本的阴影。
“千穗，你收拾好行李了？”时小芙关心起旁边的麻花辫女孩来。
“是的，房间很舒适。”程千穗回道。
陈献看向孙九清的房间，那里房门紧闭：“孙大哥呢？”
时小芙摇摇头：“每次我从剧本中回来，看到孙大哥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好长时间都不出门，可能是剧本太累，所以他想要尽量休息吧。”
陈献叹了口气，他当然知道，孙九清如此颓废的真正原因。
因为孙九清只将自己很可能亲手杀死了妻子这件事，告诉了陈献和那个高三学霸徐显真。
他试着去敲徐显真的房门，敲击三下后，门内传来了脚步声，随后房门被打开。
徐显真嘴里咬着面包，看到是陈献有点惊讶：“你回来了？”
“嗯。”陈献简单回道。
“我也刚从剧本中回来。”徐显真说道。
陈献疑惑：“你怎么不去鬼室三层吃？那里的伙食不是更好？”
为什么要在房间里，啃一个干瘪的面包？
他试探着问道：“不会是增长智力的面包吧？”
徐显真愣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