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陈医生发现油坊藏有猫腻。正打算要和大哥说一下。可是陈家大少爷夺了自家的座钟出去后,就再也没回来。为了寻找大哥,陈医生到处托人寻找,一点音信也没有。
好在这时候大哥托人捎来音信。知道大哥没事就放心了。
陈家的买卖全部瘫痪。日本人防止私造武器。所有的铁匠铺子都关闭了。除了诊所以外唯一留下的,隶属陈家排木局子的一个铁匠铺子。也被日本人勒令停止。
陈家的兄弟几个走的走,失踪的失踪。只有陈家二少爷一个人支撑着家。虽说都分开另过。终究还是一根藤上的瓜。陈医生作为家族中的顶梁支柱不能不管。
自从药品被管制之后,陈家的诊所是捉襟见肘、日益艰难。药品是日本人管制的重中之重。一些常用的头痛脑热、消炎退烧的急救药,各个私人诊所原来的进货渠道都被封锁。进不来成药,只好自己采药配制一些急用的中药。
“二哥,老太太怕是不行了,你赶快过来看看吧。”当陈医生正在沉思的时候,四弟媳妇章巧珍推门进来就说。也顾不上打招呼了。
“你先回去我拿上药箱马上就来。”他收回思绪,冲四弟媳妇点点头。
在一旁哄着孩子的玉箫娘,把最小的女儿交给玉箫姐妹两个说:
“看好妹妹,在屋里哪也别去。”说完穿好衣服来到丈夫身边。
“我和你一起去吧。”说着站起来就去帮助丈夫收拾药箱,和丈夫一起出了门。
走到房山角,隐约听见有说话声。抬头就看见有两个人在那里说话。他们也没在意,只是瞥了一眼,玉箫娘就认出那个女人的身影是大少奶奶。可是那男人的却没认出来。
陈医生却一眼认出来那男人就是那个刘昆。他在油坊里面看见的那个人的身影。两个人都没有说破。他们继续往四房屋里走去。
那边的两个说话的人却浑然不知。女人压低的声音:“不是不让你上这里来吗?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什么事?”
男人的声音很着急的样子。带着哭腔说“大奶奶,你家二爷知道了油坊的事。”
“怎么会让他知道?准是你到处张扬的。”女人愤怒的声音。
“不是呀,大奶奶,我几乎不出店门。不知道怎么回事。昨天他突然来到店里就看见我了。一喊我,还把我吓了一跳。”男人委屈的声音说。
“就你这胆小,干不了大事。就说是你买下来的不就成了。”女人嗔怪。
“你是不知道那二爷有多狠,就这样、这样。”他说着还一手掐着自己的脖子。
“我要是不说他会掐死我的。就见不到你了。”
“没用的东西,让你保守住这个秘密,这点事都做不好,还想着以后指望你呢。这你都做不到,要你何用。看来以后你也不必去店里了。”
女人甩手而去。男人苦苦哀求。声音也渐渐的远去。
四房屋里。
老太太昏迷在床榻。两个年幼的孩子孙子围在祖母的身旁。章巧珍急的直搓手。老太太一直帮助她,精心照看两个孩子。丈夫不在身边,老太太几乎就是她的依靠,孩子的天。
陈医生夫妇二人进到屋子里。抱起两个侄儿。让四少奶奶把孩子抱去别屋。怕招染了病气。他仔细查看了老太太的病情。
他手搭着老太太的脉搏。虚浮的脉动让他的心在痛。母亲真是老了。原来是那么富态的老太太,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岁月抽丝剥茧,如今已经变成干瘦的老太太了。自己居然没有注意到。
好在这次只是风寒侵袭了。身体底子还是很好的。要治疗就得有退烧药。可是手里一片退烧药也没有。愁坏了陈医生。这可是如何是好。
陈医生根据经验为老太太推拿天河水穴位。前臂内正中,自手腕横纹至肘横纹呈一条直线。用拇指蘸取少量的冰水。推拿着。整整折腾了一夜。
在天快亮的时候,摸摸老太太的额头。额头上逐渐有潮汗。体温逐渐的就降下来了。就见老太太慢慢的苏醒过来。大伙都放松一口气。
“老太太终究是岁数大了。现在看没有大问题了。天也快亮了。抓紧修息一会。待会我在前面配药,还需要你来费心熬药。辛苦你了。”陈医生站起身来。吩咐章巧珍。
“二哥说的哪里的话。这都是我应该的。平时老太太没少帮我操心。二哥二嫂也没少为我们娘三个操心。”
章巧珍说着帮助哥哥嫂子拿起来衣服,帮助他们穿好,然后细心的送大伯子和妯娌出门。
陈医生带着妻子在黎明前的黑暗中回到家。家里的三个孩子正睡着。素颜挨个给孩子掖好被子。就去给男人到一杯热水,双手捧着第到他面前。
“喝点热乎水吧,我看你都冷了。”素颜关心的说。
“我没事。你也抓紧时间休息一下。天亮后我还要为老太太去配药。你也得又忙碌了。”
陈医生喝了一口热水,感觉心头暖暖的。他嘱咐着妻子。两个人简单的收拾一下就疲倦的倒在床上。这一天躺在床上休息就是最幸福的时刻了,虽然天就要亮了,还是舒缓的享受这短暂时刻。
陈医生头刚一挨枕头就睡过去,忙乎一天。又担心一晚上。早已经精疲力尽。合眼就进入了梦乡。
梦中梦见自己穿着漂白漂白的白鞋。走在自家的铁匠铺子里面。满地的泥泞每走一步都要陷进泥坑子里。白鞋上沾满泥污。后来就走不动了就爬呀爬。怎么也爬不到家。
他看见家人就在附近走动,他就喊,谁也听不见。给他急的出了一身冷汗。
后来,他听见自家的铁匠铺子里面。炉火在渐渐熄灭。久违的叮叮铛铛的打铁声很是好听。他就仔细的听。突然打铁的人面目狰狞起来。疯狂的敲击铁砧。疯狂的敲击声几乎震得心脏都要跳出来。紧接着被惊醒过来。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开门开门。”就在天刚麻麻亮的时候,急速而蛮横的敲门声把他惊醒。
原来是那急促的敲门声震得心脏直跳。感觉如果不去开门,木门就会被砸断一样。突如其来然的敲门声,让惊魂未定的陈医生很是恼火。
里屋妻子和孩子都被惊醒。娘四个抱成一团,惊恐的看着他。陈医生示意他们别动,他去开门。
谁这么无理。陈医生心里一边嘀咕着,一边回想刚才的梦,不知主凶吉。他一手捂住砰砰直跳的心脏。一手披件衣服。趿拉着鞋就急忙的去开门。
“是谁呀?来了来了,别敲了。”
他说着打开一扇门。一阵凉风吹进来。打在他那疲倦的身体上。身体不禁一哆嗦。他下意识的加紧双臂。头脑也被凉风吹的彻底清醒过来。
天刚刚放亮,光线还不是那么足。仔细看,门外站着三个人。一个是本地人。两个日本兵。他们都端着枪,冲陈医生瞪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