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戎眸光落在夏无忧身上,瞳孔微缩,却又很快被冷漠取代。
只见他屹立大军之中,方天画戟遥指长城,冷漠道:“无名之辈,不配让本皇记住你的真名。”
乌戎目中无人。
恍若一尊睥睨天下的神只。
对于大荒生灵来说,禁区是来自浩瀚宇宙的诡异生物,是域外天魔,是祸乱的源头,然而对于异族来说,他们是纵横宇宙无敌的至高种族,是诸天之主,大荒生灵在他们眼中不过是还未征服的土着而已。
唯有踏足大道尽头跻身大帝的存在,才有资格与他们比肩。
无数年来,禁区只有九族,不是因为禁区只有九族,而是因为只有那九族出过真正的帝境。
乌戎是龙皇之子,禁区数十万年来最妖孽的天才。
百年成圣、又百年成帝、五百年跻身帝境七重天、与他同代的九族天骄如今至多也就圣境而已,甚至他已经可以单独再成一皇族。
放眼这个世间。
能有资格让他记住真名的,也就数百年前那个叫做姬无道的少年罢了。
而且即便是那个少年也早就被他超越、甚至刚刚将之彻底斩杀!
如今他的目光。
在那大道尽头、在太虚和荒古、还有那号称远古第一个剑修的陈知命身上,其余所有,皆为蝼蚁。
甚至哪怕拥有不死物质的九皇。
在他眼里也不过成长路上的垫脚石而已!
有朝一日。
他会踏上彼岸!
“镇——”
夏桀极境升华,仿佛四十万年前镇压一个时代的帝王重返人间,演化禁忌秘术,夏皇鼎上镌刻的九州山河映照到现实,一座座巍峨大山镇压而下,大河汹涌,将席卷而来的黑潮淹没!
这是一尊古老帝境极境升华。
杀意之重。
便是不畏生死的禁区凶兽都感觉到来自灵魂深处的颤栗,那九尊准帝更是首当其冲,被道则化成的山岳大河碾碎,帝血漂橹,帝尸沉浮!
“倒有几分手段,可惜你遇到了本皇!”
乌戎双眸微抬,继续擂鼓,仿佛那些被山河碾碎的铁骑不过只是微不足道的草芥而已。
随着战鼓响起,本来有些凌乱稍动的铁骑再次整军,向人族长城发起冲锋,然后化成血肉横飞,一片片倒在血泊中。
命如草芥都不足以形容此时的残酷。
夏皇鼎镇压之下,山河显化,收割一条条生命。
甚至将天幕都染成了血红,顷刻之间而已,人族长城下已是尸山血海。
“他在养战尸!”
人族长城之上,李秋水盘膝而坐,看着如草芥般倒下又被身后黑潮吞噬的异族铁骑,眼底泛起一抹忧虑。
她曾是苍族公主,自然明白乌戎不是单纯让铁骑送死,而是借夏皇之手养尸。
异族纵横宇宙无敌,不知吞噬过多少天地,这么多年过去,哪怕最低贱的凶兽,体内都或多或少沾染了不死物质。
不死物质无法磨灭,他们死后化成的尸山血海,正好可以成为蕴养战尸的温床。
只是这种手段哪怕在皇族也属于禁忌之术,无人敢轻易使用。
因为战尸好养、但不死物质不可控制。
一旦大量不死物质入体,便是帝境存在都无法轻易压制,一不小心就会陷入疯魔沦为真正的诡异,敌我不分!
这也是每当人族出大帝,禁区九皇便迟迟不敢踏出坟墓的原因。
禁区九皇寿元悠久,除了被陈知白斩杀的剑皇外,最年轻的凤皇也活了十多万年,但除了不死皇外,却无人踏入那一步,迈入大道尽头。
不是不能,而是不敢。
因为一旦踏入帝境、沉寂在他们体内的不死物质就会彻底复苏,一旦失控,他们就会彻底疯魔失去自我,沦为不死不活的诡异生物。
而如今乌戎竟要以不死物质养战尸,不可谓不疯狂!
夏皇也看出了端倪。
因为先前死去的九尊准帝竟在那尸山血海中复生,一尊尊血色身影映照浮现,吞噬着血肉。
此时他们眼里已经失去了光彩,只剩下血色一片。
他们在尸山血海中沉浮,双眸落在城墙上,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便在这时。
乌戎再次敲响战鼓。
“咚——”
沉闷声音响起,如大道轰鸣,尸山血海倒卷,九尊战尸仿佛变成了九把煞气滔天的刀,以肉身之力狠狠撞向九州山河。
“别让他擂鼓,那是天道鼓!”
李秋水清冷面容变得煞白,终于意识到乌戎为什么敢养战尸,开口提醒。
“镇——”
夏皇帝袍滚动,演化出九州山河,这次甚至演化出一轮大日,裹挟着恐怖威压向黑潮之后的乌戎砸去。
仿佛天地倾塌、异象纷呈!
然而大日将落,乌戎却不为所动,只见他双眸中闪过一丝灰雾,而后是无尽的狂热和疯狂。
轰隆隆——
大日坠落,摧枯拉朽,将他肉身砸成一蓬血肉,帝血染苍穹!
而另一边。
那九尊战尸也同时用肉身撞碎九州山河,连同大道演化的夏皇鼎也被撕碎,他们登上长城,仿佛不知死亡为何物,肉身如利刃,疯狂向夏皇杀去。
夏皇屹立长城之上。
抬手镇压一尊尊战尸,可他终究只有一人而已,最后拍碎一尊战尸后,一只利爪的手掌插入他胸口,好似一把长枪,将他钉杀在城墙之上。
他抬手一掌拍下。
将最后一尊战尸拍碎,自己也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只见青丝转白、他挺直的脊梁弯曲。
只瞬息之间而已。
他仿佛被那只爪子吸干了所有精气,脸上爬满了皱纹,就像一棵已经干枯的老树。
他拔出胸腹间的利爪。
手掌死死撑着人皇大焘,支撑着身体没有倒下,垂目看向城墙下的黑暗荒原。
只见那黑暗中。
一道披头散发的身影爬出大坑。
轻轻拍去身上的灰尘。
抬头看着人族长城,竖瞳中的灰色愈发浓郁,幽幽笑道:“不错,竟然能让本皇死去一次,夏桀,你有资格让本皇记住你的名字了!”
看到那道身影。
夏皇原本浑浊的眸子猛地闪过一丝精光,战意如火,然而下一瞬又瞬间衰弱下来,只剩下无尽的苍老和悲凉。
人皇迟暮,帝兵破碎。
他极境升华重返帝境的全力一击没能杀死乌戎,又被战尸吸走了最后的精气,已无力再战。
他回头看着陈知冬,想要说些什么。
口中却只能发出破风箱般的嗬嗬声。
“去吧!”
陈知冬看着他,眼底前所未有的温柔,轻声道:“这次算你赢了,等我。”
寒风如刀,吹得帝袍猎猎作响。
也将人皇大焘上破碎的旌旗吹落。
旌旗覆在夏皇苍老的帝尸上,就像一块染血的裹尸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