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鸾被忘舒带回去的时候，还不怎么高兴。
忘舒见他一路故意走路走得“咚咚”响，但是却一句话也不说，就知道他心里不痛快。
站在苍木底下，忘舒双手拢在袖中，终于还是转过身去。
“不高兴？”
废话，难道这么不明显吗，到现在才问他！
他明明全身上下从里到外每一个细胞都在表达着不高兴好吗？
哎。
忘舒叹了口气。
“这么多年了，你还是第一次因为一个外人和我生气。”
他语气轻飘飘的，听起来没什么情绪，漫无焦距的黑黝黝的空洞双眼看向蓝鸾的方向。
不知道为什么，蓝鸾心里却“咯噔”一下，有点心慌。
“我没有。”蓝鸾有些气虚地反驳着。“而且，怎么是外人呢……”明明他自己都在亲自传授她《凰月真经》了好吗？
“不是外人？”忘舒淡淡地不知是在问他还是在问自己。“不过才几日的功夫，你就已经把她当做凰月宫的人了吗？”
蓝鸾越听越觉得糊涂，而且，方才还有些虚的心此刻竟然生出了一丝丝小火苗来。
“忘舒，你在说什么？你到底怎么想的？如果不是把她当做凰月宫的人，那又何必传授她什么《凰月真经》呢？你之前好像也没有这个样子，你这是怎么了？”
蓝鸾觉得奇怪，难道他带着丹在灵界的这几日，忘舒那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蓝鸾的质问将忘舒从纷杂的思绪中拉了回来。
他收敛了表情，面向蓝鸾的方向看了半晌，沉默地转过身，一步一步朝着空旷的凰月神殿中走去。
蓝鸾更加迷糊了。
这是几个意思？莫名其妙不是？
这要是没有将丹培养成接班人的打算的话，何必费了这么多心思去教导，还要他去收集材料，这会儿又把人家的材料都给拿上来了。
但这要是有好好培养丹的样子，那他方才那些犹豫迟疑又是怎么回事？
蓝鸾越想越烦躁，简直就像是自己拿了根绳子，然后打了一个又一个结，最后把自己也给圈了进去，总之就是乱七八糟，辨不分明了。
“忘舒！你到底什么意思给个准话啊？”他扯开嗓子一边喊一边追上去。
可是忘舒这回似乎打定了注意不说话，他问了几次，最后真是没辙了，只好怏怏地离开了。
而在殿中，忘舒安静地坐在那里，停了许久后，才从袖中掏出一个闪烁着微弱光芒的小珠子。
那小珠子不是圆形的，而是扁扁的椭圆形的。
他用手摸了摸，面上是若有所思的神情。
这是一颗杏仁子。
不过，它的属性却是灵体。
这是丹在离魂之时，从她身上分离出来的东西。
当时他只是感觉到一抹不同寻常的魂灵气息，于是将它收拢过来，一直存放在凰月宫中，养在苍木上。
就在今天早晨，日升月落，这缕魂气竟凝成了一颗杏仁子。
他都能闻得到其中杏子的香气。
杏树喜阳耐旱，根系强大，是在凰月宫中绝对无法生长得好的植物。
而他手中这颗杏仁子，似乎有些不同寻常的气息。
他原本以为这不平常是因为无极。
但是就在不久前，他却发现，这杏仁子上有云端神殿的气息。
事情或许比他想象的竟然还要复杂。
这也是他突然去了灵界，任由月辉破碎的丹被人用照灵镜摄住而不出手，也不让蓝鸾出手，甚至把他带了回来的原因之一。
难道，他辛辛苦苦挑选出来继承《凰月》的人竟然早就和云端神殿有了某种关联？
他一时想不清其中的缘故，又不想因为自己的怀疑而轻易放弃丹。
所以，他决定暂且给她自由，静观其变。
若是丹与云端神殿有联系，他们之间断然不会没有联系方式的。他只要注意着他们的动向，顺藤摸瓜，基本就能把事情给猜个七七八八了。
想到此处，他心中渐渐有了主意。
他沉下心，在漫漫黑夜之中如同一叶永远漂浮在苦海之中的孤舟，随着海波荡漾而摇晃着缓缓前行。
反正黑夜没有尽头，苦海也没有尽头。
他已经度过了漫长的恐惧，开始对这种孤独的旅行习以为常，心中再生不出半点波澜来。
但是人都是向往光明和希望的。
最近，黑夜的深处，苦海的尽头出现了一双明亮的珠子。
那珠子开始只是闪烁着微弱的光芒，到后来便越来越亮，亮得像是天上的星星。只不过，这星星硕大得如同鹅蛋。
他朝着那对珠子划着孤舟，所有无处安放的情绪似乎就在这光亮中找到了归宿。
“何事？”一个微冷的声音从尽头传来。
忘舒并不在乎对方的冷语，甚至享受着让人恐惧的黑暗和无边的苦海独行，道：“只要你身在灵界，必定会得偿所愿。但是我有一个要求。”
“莫不是要挖了你的眼睛？”那人的冷语多了几分讽刺。
忘舒哈哈大笑，“不曾见过你这么风趣。”
对方竟然无语。难道这也叫做风趣？
忘舒轻松地捏了捏自己的袖子，道：“言归正传。我的要求是，当我要用眼睛的时候，你不能阻拦我。”
“谁能阻拦你。“
“那可不一定。”忘舒笑了笑，“多准备一些总没有错的。”
“我看你最近练得不错，去灵界应该很快了。到时候，可别忘了我们两个的约定。”
“放心。”对方淡淡道。
光芒减退。
忘舒望着那对光亮的来源，躺倒小舟之中，任由船身在海中轻轻摇荡，一晃一晃地漫无目的地飘着。
而在云端神殿，云巅正坐在主位上，正在画一张符。
“公主，殿主正在处理公务。”
“不必通传了，我这就进去。”
云巅的思路被打断，便放下笔，将那张符看了又看，在外面的人推门进来之间，手中燃起一小簇火苗，将那符纸给燃成灰烬。
“哥哥，我来看你了。你在做什么？”
“萝儿今日怎么有空来？”云巅笑了笑，却没有立刻回答她。
云萝眼睛珠子转了转，不一会儿笑得十分开怀。
“哥哥，东边杏林结了果子，我给你拿了几个最大的过来。哥哥若是处理公务乏了，便可吃个杏果解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