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先生,感谢您申请我们的职位。”
“但很抱歉,您的资历与经验不符合我们的要求。”
云州市,城中村,破旧霉臭的出租房内。
秦然看着招聘软件内的回复,点燃烟,猛吸一口。
呵,我连工作的机会都没有,又哪来的经验。
23岁的他,毕业一年,失业一年。
难道只有进厂,做销售,跑外卖?
职业虽不分贵贱,但我读这么多年的书,又有什么用呢。
想到父母亲戚的鄙夷,同学无情的嘲笑。
吐了口烟雾,摇了摇头。
终究还是脱不下,这孔乙己的长衫。
淡薄的白色烟雾,在10平米的房间升空,飘散,缓缓泯灭。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竟然活得像一只下水道的老鼠。
从小按部就班的努力学习,不断被灌输,只要肯吃苦,方为人上人的观念。
如今,却连一份对口的工作都找不到,秦然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
十一点,夜已深。
将烟头丢进矿泉水瓶后,翻了翻朋友圈。
挂科五门的同学,在父母的资助下开始创业。
熬夜开黑的室友,被安排进自家亲戚公司。
前女友,与二代发出的订婚邀请函。
而自己还瞒着父母已入职,到处借钱付房租。
一股深深的挫败感袭来,再投点简历吧。
被拒绝上百次的他,内心早已麻木。
开始慢慢习惯在夜里投递,或许带着一丝期盼,能睡的安稳些。
要是人生能够重来那该有多好。
失业后,秦然的内心一直认为他是生错了年代。
90年代下海潮,我还是颗蝌蚪。
2000年股市飘红,我才出生。
10年房地产暴涨,我才读小学。
微商丶电商丶短视频互联网的资源,早已被80后,70后分割。
想到同样在卷出天际的浪潮中,孤海行舟的90后,沉重的心情才稍微好了一些。
就在昏昏欲睡之时,手机响了起来。
谁这么晚打电话,难道刚刚投递的公司?
怀揣憧憬,秦然接听了电话。
“您好,是秦先生吗。”
电话里,一位甜美的女声传来。
“是的,请问您是?”秦然连忙坐直了身体。
“我收到您刚刚投递的简历,邀请您明天过来面试,您看方便吗?”
“方便方便,几点呢,在哪里呢?”
“明早9点,云海大厦2005,重来科技。”
“好的好的,谢谢您,明天我准时参加。”
挂完电话,打开招聘软件查看公司的信息。
奇怪,怎么查不到这家公司?
算了,这可是这个月的第一个面试,先面了再说。
话术背到凌晨3点,秦然睡了过去,在梦中他应聘成功。
无数次深夜的绝望,醒后又假装自愈,秦然不太坚强的心,早已千疮百孔。
7点的闹钟响起,昏沉的脑袋被吵醒。
摆脱不安的情绪,秦然好好打扮了下,对自己暗暗鼓劲。
出门,步向地铁站。
感受到久违的阳光,今天是他这个月,第一次出门。
失业使他自卑,自闭,整日蜷缩在不见天日,散发霉臭的出租房。
到达地铁站,密集的人流,早已将进站口围的水泄不通。
随着人潮的涌动,秦然一步步挪动着脚步,十分钟后开始进站。
等了三班满员的地铁后,终于被后面的人群挤了进去。
长方形的车厢,如同一盒铝制罐头,人们就像一条条里面被塞满的沙丁鱼。
呼,还好挤上去了,不然迟到了就不好了。
狐臭,汗臭,香水各种刺鼻的气息,在闷热的车厢发酵。
秦然突然双眼发黑,脑中一片眩晕。
糟糕,早上没有吃早餐,低血糖的毛病又犯了。
社恐的他,不好意思开口求救,牢牢拉住栏杆,想凭身体硬撑下去。
随着四肢的麻痹无力,重重的靠在背后一位女子身上。
“啊,干什么啊你,耍流氓啊。”
“不对,好像是晕了过去。”
在众人的呼喊中,彻底失去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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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州市,下午一点,美特服装厂。
我赚钱啦!赚钱啦!我都不知道怎么去花...
伴随着手机彩铃,秦然缓缓睁开双眼。
发黄脱皮的墙壁,四架上下铺的铁床,便是眼中一切。
揉了揉眼睛,我不是在地铁晕了过去吗,这是哪?
感受到裤兜手机的震动,这是什么奇怪的声音?
这又是谁的老人机?在我的身上。
在诧异中,犹豫的接听了电话。
“喂,你的快递,放在华美职校的快递点,你自己去取”随后电话挂断。
快递敢这么嚣张,不怕投诉吗?
手机息屏后,秦然惊愕的看着屏幕中,反射出一张俊俏又陌生的脸。
05年,云州市,美特服装厂工人,23岁秦然...
一段不属于他的记忆,如海底的尘沙,被出海的邮轮缓缓卷起。
我穿越到03年,一位同名同姓的工人身上了?
先是不可思议的震惊,随后又猛然大笑。
想到前世,每日每夜蜗居在10平的出租屋。
过年时,沦落到亲戚的笑柄。
还有那被二代截胡的前女友。
表情开始狰狞,内心不断怒吼。
既然上天给我重来一次的机会,我就不要再活的像只老鼠!
不是想证明我了不起,而是证明,这一切都不是我的错!
回过神,放下思绪,秦然回想现在的一切。
他上完晚班,便睡到今天下午1点,而同寝的工友们,还在厂内踩裁缝机。
华美职校?快递?想到刚刚的快递电话,秦然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连忙出了寝室。
来到工厂旁边的黑网吧后,登上了淘淘的官网,输入账号密码,看了下订单, 秦然一脸黑线。
原来这老六,存了大半个月工资,花800多买了个娃娃。买了就算了,地址还填错。
800多,哪怕放在23年也不便宜,秦然倒也想心生好奇。
想了想,先把快递取了,然后再好好打算后面该怎么做。
做好主意,秦然下机出门。
路过低矮破旧的平方,脚踏残缺泥泞的的马路,满大街的三轮摩托从身边呼啸而过。
街边的理发店站着一群红的绿的爆炸头,将整张脸盖了一大半。
一阵微风,将尘沙吹进秦然的鼻腔,灼热的刺痛感传来。
秦然停下脚步,紧闭双眼,不是做梦,我真的回来了。
一颗眼泪从眼角悄然划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