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西域诸城邦国的惯例,国王即使被推翻了,最多也不过流放而已。
当年骊驹的先祖被推翻之后,亦不过是被赶到拜城而已。
其祖仍然担任着拜城翕侯,不但性命无忧,而且仍然是龟兹国内有数的大贵族。
摩萨认为自己既然已经投降,大不了就是丢掉王位,成为一地翕侯。
可惜他想错了,时代已经变了,人们的想法也会变。
骊驹和白礼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要留下他的性命。
白礼先是毫不留情的处决了摩萨的侍卫。
随后把摩萨和他的王后带回了延城。
“摩萨呢?”
骊驹向白礼问道。
“已经关在地牢里了……”
“看好他……”
白礼应了一声,问道
“王后怎么处置?”
“归你了!”
占据王宫,王后归白礼,本就是早已谈好的条件。
骊驹此时犯不着为这点小事与白礼发生冲突。
现在关键是要控制住延城,防止延城贵族的反扑。
……
经过一夜的战乱,延城终于完全落入骊驹和白礼之手,在骊驹叛乱之时大部分贵族选择了作壁上观。
翌日,两人在王宫广场上,当众宣读了摩萨的罪行,并判处他死刑。
“摩萨,你可知罪?”
“本王无罪……”
“真是冥顽不灵!”
“骊驹你这个叛徒,你不得好死,本王会在佛前等着尔的……”
摩萨死前对着骊驹大骂不已。
骊驹不已为意,只是面无表情的抽出了弯刀。
他慢慢走到摩萨的面前,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随后刀光闪过,一颗人头飞上了天空。
摩萨走的并不孤独,与他一起被处死的还有延城大大小小三十多位贵族以及他们的家人子女。
两日后,一支人数约为四千人的军队抵达了延城。
这支军队由三千拜城军队,和一千余名雇佣兵组成。
这支军队的到来也让骊驹牢牢控制住了延城。
随后骊驹对延城进行了大清洗,短短半月时间,延城国人被杀者超过千人,被发买为奴者更是多达五千余人。
死者的鲜血,竟把街市全部染红了。
血腥的屠杀让延城从普通国人到贵族、商人皆是噤若寒蝉。
再也没有人胆敢公开质疑骊驹的地位和合法性。
志得意满的骊驹正式宣布自己为新的龟兹王。
登上王位后,他一面向轮台派出使者,寻求汉军的谅解。
另一面也积极与康居、匈奴、焉耆、姑墨联络,希望寻求他们的支持。
……
天汉三年十一月十二,张昆带着人逃回了轮台。
“龟兹国发生政变,拜城翕侯骊驹杀摩萨自立?”
张越向张昆仔细询问着龟兹政变的情况。
“这骊驹也是一个狠人啊!”
张越在心中感叹着,西域南部此时还是一个城邦贵族时代。
没想到这骊驹竟然打破传统直接把自己的国王的头给砍了下来。
“尔且下去休息吧!”
张越挥挥手,把张昆打发走后,又把李肆、蔡汀、杨友、魏豹四人寻了过来。
“诸君怎么看?”
“君侯,这龟兹王,乃是吾汉家承认的国王,其子如今亦居于长安蛮夷邸……骊驹行此事实则是在挑战吾大汉……”
“先生的意思出兵干涉?”张越问道
李肆道,“然!如不惩戒骊驹,汉军血战而来的威严将荡然无存!”
“李公所言甚是……”郭开、韩江等人亦出言支持。
只有蔡汀却出言道,“如今天寒地冻,况吾新与匈奴战,将士疲惫……开春之后又需大量人力……关键是轮台存粮不足了!”
蔡汀虽然也同意惩戒骊驹,但却是反对马上出兵,主张年后夏收后再出兵。
余下两人,魏豹支持李肆;杨友则支持蔡汀!
众人正争论时,忽然门外有人来报,龟兹使者到了。
“竟然来的这么快!”
“先生以为如何?”张越询问李肆。
“君侯何不先听听来人怎么说?”
张越点点头,吩咐道,“把龟兹使者带进来!”
“诺!”
不久之后,一个长相酷似身毒人的男子随着侍卫走了进来。
“龟兹使节辛格,拜见将军,愿将军万安!”
张越摆摆手,“吾可不是将军,只是一名小小的校尉!”
接着他询问道,“尔是奉谁的命令来的?”
那名叫辛格之人道,“仆乃是奉我主龟兹王骊驹之命而来!”
张越冷冷一笑,“龟兹王骊驹,本侯怎么没有听说过,吾只知龟兹王乃是摩萨……”
辛格解释道,“将军有所不知,龟兹国王之位,原就是吾主……百年前摩萨先祖以下犯上……”
张越不耐烦的打断了辛格,“骊驹到底让尔来此做甚?”
辛格慌忙道,“我主欲于汉军结盟,共修兄弟之好……”
“嘿嘿!”
杨友这时在一旁笑道,“他骊驹有什么资格与吾大汉结盟?”
辛格道,“吾主乃是阿育王之子孙,天生贵胃……况吾主之兄乃是康居国王……”
“哈哈哈!”
杨友、威豹等人闻言皆是大笑,“尔等蛮夷也敢称贵胃……唯有诸夏君子才是真正的天生贵胃……”。
张越却与李肆对视了一眼,这龟兹政变,果然藏有猫腻。
从这使者的话语中两人已经获得了不少的情报。
张越挥挥手让人把那辛格赶了出去。
不管骊驹提出的条件有多么优越动人,张越也不可能答应他。
当他杀死龟兹王摩萨那一刻起,轮台和大汉就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彭!”
“真是欺人太甚…”
龟兹王宫中暴怒的骊驹砸毁了手中的酒杯。
良久他才恢复了平静。
“姑墨人和匈奴人怎么说?”
“陛下,姑墨国答应派遣300斯基泰雇佣兵和200塞人雇佣兵前来助战。”
“嗯”
“匈奴人呢?”
“匈奴人言,敦煌汉军有异动,让我们自行应对……”
“该死的匈奴人!”骊驹恼怒的骂了一句。
“各地翕侯的军队都到那了?”
“击车师都尉、左右将、左右骑君的军队最快明日即可抵达延城!”
骊驹皱了皱眉,“辅国侯、安国侯、四部千长呢?”
“四部千长拒绝出兵,辅国侯育罗与安国侯摩珠皆在整顿兵马,恐怕是想作乱……”
骊驹骂道,“该死的,等本王击败了汉军再来收拾他们……”
就在这时,一名侍从禀报道,“陛下,康居国使者到了!”
骊驹闻言喜道,“快快有请!”
……
骊驹在四处拼凑联军时,轮台也在有条不紊的进行备战工作。
这个时候长安城的一道诏命突然打乱了张越的计划。
皇帝突然下诏,任命李肆为楼兰营田校尉。
虽然早有预料,但诏命还是让张越感觉有点突然。
李肆突然被调走,张越不得不对自己的部署进行调整。
张越原本计划天汉三年十二月上旬出兵,这下只能被迫推迟出兵时间。
接着贰师将军府发来的命令,让张越被迫再次推迟出兵的时间。
骊驹趁此机会逐渐收拢了国内的大权,四部千长被迫臣服。
到天汉元年正月时,龟兹国中只剩下辅国侯、安国侯还继续保持独立,不承认他的王位。
而周围的姑墨、焉耆、东西且弥、车师诸国都承诺骊驹在必要时出兵相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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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南西域仅次于龟兹的强国于阗却把骊驹的使者拒之门外,且拒绝承认骊驹龟兹国王的地位。
因为于阗的原因,莎车、尉头、扜弥、精绝、戎卢、渠勒、皮山、乌私、蒲犁……等国皆不承让骊驹国王之位。
这让骊驹隐隐有些不安,好在经过艰难的谈判康居王同意了骊驹的结盟请求。
并答应在龟兹与汉军发生战争时至少出兵三千援助龟兹。
随着康居王公开宣称与骊驹结盟。
大宛、依耐、无雷、难兜……诸国也相续承认了骊驹的地位。
至此南西域诸国已然泾渭分明的分成了两个集团。
……
天汉四年正月,皇帝在甘泉宫接受了各诸侯王的朝见。
从高皇帝开始,长安用了近100年时间,终于将各地诸侯王的权力削弱至难以抗衡朝廷的地步,实现了中央集权。
这也意味着从战国时期开始逐步瓦解的分封制,如今彻底被郡县制所取代。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皇帝终于完全掌控了整个国家的权力。
志得意满的皇帝,再次把目光瞄向了匈奴。
天汉四年二月。
皇帝正式下令发七科谪和勇敢之士入军。
天汉四年三月。
诏令贰师将军李广利率骑兵六万、材官七万出朔方。
强弩都尉路博德率骑兵一万出居延。
游击将军韩说率材官三万出五原。
将军公孙敖率骑兵一万、材官三万出雁门郡,袭击匈奴并寻机救回李陵。
同时诏令张越发轮台、楼兰、尉犁、山国、乌垒之兵击龟兹、姑墨。
天汉四年三月十八。
张越正式出兵龟兹,一场决定西域未来的战争即将开始。
这一战,张越统帅的联军,计有楼兰国兵600,尉犁国兵1000、乌垒国兵200、山国兵200。
楼兰营田校尉部汉军300,尉犁营田校尉部汉军400,轮台汉军3000,敦煌军也派来了300骑兵。
联军总兵力高达6000人,这也是张越第一次统帅这么多兵力。
汉军出兵的消息自然瞒不过骊驹。
龟兹国中骊驹为这一战同样是倾尽全力。
骊驹不但从国内征集了万余大军,还借来了3000康居骑兵。
1000塞人雇佣兵,1000斯基泰人雇佣兵。
姑墨国也要紧牙关,派出了国内最后的400重装步兵,和600名弓箭手。
姑墨王为了打赢这一仗,还倾尽所有雇佣了1000余名月氏骑兵。
姑墨王知道,自己与骊驹如今可是一条船上的蚂蚱。骊驹被击败,自己也将死无葬身之地。
自从库车水一战日逐王惨败之后,姑墨王就总是梦见自己被汉军斩首,悬首于那长安北阙。
龟兹、康居、姑墨联军兵力高达人,从数量上看已然接近汉军三倍。
这也让骊驹和白礼有了战胜汉军的底气。
不过轮台联军兵力虽少,但不管是装备,训练都远远强于对手。
是以汉军上下对这一战同样充满了自信。
……
天汉四年三月二十八。
汉军前锋抵达了库车水上的界桥。
双方第一次遭遇战也在此爆发。
奉命率领前锋夺取界桥的魏豹,大意之下,遭遇到了提前埋伏的康居骑兵的围攻。
汉军被库车水截断为两节,首尾难以互相支援。
而且狭窄的河滩也让汉军骑兵难以发挥出应有的战力。
魏豹所部寡不敌众,被康居人击败。
撤退之时,魏豹不慎落马。他正要起身时,一个套马索已是飞了过来。
套马索正好把魏豹的头套住,登时摔在地上。
佰将谢科,此时就在他不远处见状打马上前想要救回他。
这时几支利箭射来,逼得谢科不得不躲避。
当附近的几名汉军骑兵发现魏豹落马时,已经来不及了。
魏豹已经被敌方拖向后方。
魏豹知道自己已经逃不了了,高呼道,“二三子,杀了我!杀了我!”
汉军士卒怎会愿意射杀自己的袍泽长官呢。
犹豫不决中,只能眼看着他被康居人俘获。
与魏豹一同被俘虏的还有十多名汉卒。
这一场遭遇战的胜利,让康居人得意非凡。
他们围绕着俘虏的汉卒肆意取笑虐待。
为了弄清楚汉军的情况,康居人准备把魏豹押回大营审问。
因为一路上魏豹一直大骂不已,押送他的康居骑兵,索性把他绑住马后,一路折磨,
当他被押送到敌军大营时,已经是伤痕累累,奄奄一息。
最后魏豹被送进了一个大帐之中。
此时大帐之中,正坐着一名金色头发的将领,身旁还跟着一名侍从和两名甲士。
此人身穿一身华丽的铠甲,手中正拿着一把小刀在玩弄着,正是那龟兹左都尉,如今的龟兹副王白礼。
“跪下!”
魏豹怒视敌将,“呸,乃公乃华夏贵胃,岂能跪尔这蛮夷贱种!”
“给我打!”白礼嘿嘿一笑,吩咐道
两名甲士,立即上前对着魏豹就是一顿鞭打。
“小子们,多用点力,乃公舒服着呢……”
魏豹虽然被打的浑身鲜血淋漓,但始终不肯低头。
“把他给我绑起来!”
两名甲士上前,拖着魏豹来到了大账外,把他绑在了柱子上,日夜拷打折磨。
但魏豹却始终没有低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