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贤王这些时日以来心情颇感矛盾。
当他得知汉军出塞进攻单于庭之时，他就立即向诸部下达了集结的命令。
诸部虽然尊崇他的命令向王庭集结，但因为西进之后，诸部散落各地，一些部落甚至已经越过了大山。
因此仅仅是集结就花了一个月的时间。
诸部好不容易集结起六万大军，这时偏偏又遇到气温下降。
虽然右贤王不顾诸小王的反对强行出兵进攻碎叶，意图迫使西域汉军回军。
但遗憾的是碎叶城一战，面对严阵以待的汉军，拥有兵力优势的自己，并没有取得胜利。
反而在碎叶城下丢下了近三千勇士的性命。
正当他准备增派大军进攻碎叶城时，突如其来的暴风雪，让他不得不退军。
好不容易等到暴风雪停止，这时却传来汉军攻破单于庭的消息。
当他派出信使欲要弄清楚单于庭的具体情况时。
一个更加骇人听闻的消息传来，汉军竟然对单于庭进行了史无前例的大屠杀。
单于庭超过半数的人口死在汉军手中。
壶衍鞮单于竟然因此而被活活气死。
左贤王虚闾权渠举行了祭天仪式，成为新的单于。
对于左贤王虚闾权渠成为新单于，右贤王自然是不服气的。
强胡一向以实力为尊，单于庭遭遇汉军屠杀之后，实力已经远不如右部。
按照传统，应该是自己成为新的单于。
右部各小王也纷纷劝说右贤王自立为单于。
右贤王虽然心动，但也知道一旦自己如此做，就意味着强胡将彻底分裂。
统一的强胡尚且不是汉人的对手，更何况一个分裂的匈奴。
正是因为如此，他心中才如此矛盾。
“大王，右校王到了！”
右贤王一听，立即起身吩咐道：“快请右校王进来！”
不一会儿李陵在侍卫的带领下进了右贤王的大帐。
“拜见大王！”
李陵如今虽然有自立之心，但在面对右贤王之时，仍然毕恭毕敬。
“下去吧！”
右贤王先把侍卫和舞女们敢下去，随后亲自给李陵奉上了一杯酒。
“右校王，可知单于庭之事！”
右贤王也不拐弯抹角，直言相问。
李陵闻言自然明白右贤王虽然嘴上在询问单于庭之事，实际上却是在询问右部自立之事。
对李陵而言，他若是要自立，匈奴人的实力自然是越弱越好。
匈奴如果分裂为东西两部，对他也是有好处的。
但他也明白，自己不能直言劝说右贤王自立。
李陵一口喝干右贤王递给自己的酒之后，反问道：“右贤王以为如今胡汉局势如何？”
右贤王闻言却是狠狠的用刀切下了面前的一块羊肉。
“单于庭被汉军所屠后，至少需二十年的时间我强胡才可恢复实力！”
李陵一边看似随意的切割着面前的肉，一边继续反问道：“大王以为张越此人会给强胡二十年的时间？”
右贤王没有任何迟疑的摇了摇头。
李陵接着道：“大王以为我强胡的未来在何方？”
右贤王闻言看着眼前被切碎的羊肉久久不语。
李陵也不催促他，只是自顾自的饮着酒。
“这是铁山城产的酒吧，真是好酒！”
李陵看似随意的称赞着杯中的葡萄酒。
右贤王却被他看似随意的话语所触动。
十多年前，铁山城所在的山国还属于强胡，还是他的控制区，如今却已经是汉军的腹地了。
汉匈战争打了几十年，汉军越来越强而强胡却越来越弱，丢失的土地也越来越多。
先是河南（五原朔方地区），再是河套、接着是河西、辽东、后来又是西域……
原本最为强大的单于庭和左部都已经衰弱到了极点。
几十年前，作为四角王的右贤王还是四角最弱小的存在，如今却比另外三角王的实力加起来还强。
这是什么原因导致的呢，这不过是因为右部拥有着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
右部若不是选择了西进，此时的处境恐怕并不比单于庭和左部好多少。
右贤王想到这里不由自主的看了看李陵，随后又端起了面前的酒杯。
“强胡的未来在西方！”
右贤王轻轻说着话，随即把杯中酒一饮而尽。
李陵闻言脸上露出了澹澹的微笑，他叹息一声道：
“我强胡诸部如今人口已不足百万，再与汉人死磕下去，最后恐怕……”
说到这里他故意停顿下来，嘴里再次发出叹息之声。
右贤王闻言主动把李陵没有说完的话说了出来。
“若是我强胡继续与汉人死磕，恐将步东夷、北狄、鬼方的后尘……”
李陵叹息一声道：“大王所言甚是，我强胡想要发展，西迁乃是最好的出路！”
右贤王深以为然的道：“不错，右校王与本王真是英雄所见略同！”
说到这里右贤王却是叹息一声道：“可惜虚闾权渠这家伙却是食古不化之辈……想让他西迁难如登天啊！”
李陵闻言道：“大王何不自行西迁？”
右贤王面色复杂的看着手中的酒杯。
“单于庭恐怕不会同意此事！”
李陵闻言如何不知道右贤王所思所想，他此言不过是希望自己劝其自立罢了。
李陵虽然心中明白，但他绝不会直言相劝。
他慢慢切下一块羊肉后道：“大王可知汉人有一句话？”
右贤王好奇的道：“什么话？”
李陵笑了笑，举起酒杯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
右贤王闻言眼睛一亮，他紧紧盯着李陵道：“右校王果然乃是高才……乃是智者……”
右贤王显然已经听懂了李陵的话。
右贤王迟迟没有选择自立，主要有两个原因，一个是右部中还是有不少部落是忠于单于庭的。
第二个原因则是担心自立后受到西域汉军的进攻。
若是右部不理会单于庭继续西迁脱离与单于庭的联系那么第一个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李陵此时有添了一把火，“仆近日已经派人向西探索……西面数千里皆是肥美不下于中原之地……”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此天赐之地当归于我强胡！”
右贤王闻言把杯中酒一饮而尽，心中已是有了决断！
……
经过近一个月的行军，西域汉军总算是顺利返回了新建的尹吾城。
这一次出塞，西域汉军可谓收获满满。
仅仅是人力上就带回了近四万解救的奴隶，另外还有五万余年轻女子。
这九万多高质量的人口，很快将让西域的发展再上一个台阶。
“君侯，此次获得的人口，至少要给尹吾留一半啊……”
耿恕、冯奉世、董飞三人，听说蔡汀马上就要到尹吾，提前找上了张越。
耿恕更是少见的主动提出了要求。
张越笑道，“怎么，耿侯有大事要做？”
耿恕闻言出乎张越所料的搓着手道，“某就知道，瞒不过君侯……”
这一下反而让张越诧异不已，自己不过是随口打趣一下，没想到看样子，这还真的欲大干一场。
想到这里，张越直言问道：“三位真准备大干一场？”
这时耿恕与冯奉世把董飞推到了前面。
张越看了看董飞：“有什么计划，公但说无妨？”
董飞笑道，“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事，就是月前开采石料时，意外发现了大量的煤和铁！”
张越闻言惊喜的道：“这是好事啊，可探明了，开采难度如何？”
董飞道：“现在探查的情况来看，煤铁的储量都不会比员渠小……铁矿开采难度小一些，煤难度大一些……”
杨友闻言在一旁惊讶的道：“竟然不比员渠城小……”
也难怪杨友会如此惊讶，经过十多年的发展，员渠城如今已经是西域的煤铁之都。
员渠每年产的钢铁，不但可以满足西域汉军所需，还可以向关中供应不少的钢铁。
近些年汉军武备中，环首刀能够取代以往的青铜汉剑、大戟，员渠所产的钢铁可谓居功至伟。
是以杨友听闻尹吾居然会发现大量的煤铁才会如此惊讶。
张越与杨友一样，心中同样欣喜。
这尹吾其实就是后世的哈密，张越对此地其实除了一个名字，其他的却并不了解。
他万万没有想到，尹吾此地竟然会有大量的煤铁矿场。
“煤铁分别在何处，距此有多远？”张越向董飞询问道。
董飞道：“距离不远，煤矿就在城西十里处，铁矿稍远，在城南十八里外！”
张越闻言起身道，“既然不远，先去看看再说！”
……
半日后，董飞领着众人已然来到了城南的矿山上。
“君侯，将作营的大匠已经探明，这一片区域皆是铁矿……”
张越点了点头，向着前方继续走去。
很快众人来到了一处山谷，此时山谷中土层已然被一群工人所挖开，里面露出了铁矿。
这时一面匠人手捧着一块矿石，走了过来。
“仆，拜见君侯！”
张越一把夺过那匠人手中的矿石，仔细查看起来。
“这竟是富铁矿！”
张越经过一番查看发现手中这块铁矿的含铁量很可能比员渠的铁矿质量更好。
“这里挖出来的铁矿皆是如此？”
他心怀期待的向那大匠问道。
那大匠给出了让他欣喜的答桉：“君侯，此地铁矿均是如此……”
张越闻言，立即向耿恕道：“此乃宝地也，马上增派军队把此地保护起来！”
耿恕道，“君侯放心，某已经调派了两曲士兵来此……”
张越点了点头，“善……大善！”
董飞这时趁热打铁道：“君侯那这次获得的人口都留在尹吾？”
张越哈哈一笑，“那一万杂胡奴隶可以给尔，匈奴女子亦可留一万……其余人某还有用处……”
董飞讨价还价道：“君侯这点人不够用啊……我镇新设，还有大量的农田需开发……道路也需修建……”
耿恕也出言道：“君侯至少再给尹吾留一万人吧！”
张越闻言一笑，“尔等也不要把眼睛都盯在这上面……刘益那不是还有一大批人口呢！”
此时刘益领兵平定氐人之乱的消息已经传到西域。
董飞闻言道：“氐人倒也不差，只是观长安与皇帝之作为，恐怕轮不到我西域啊！”
张越看了看冯奉世随即道：“某自然要不来人口，不过有冯君出面就不一定了！”
冯奉世闻言心中一惊，他上前拜道：“君侯……”
冯奉世正要说话，杨友在张越的暗示下，上前打断了他的话。
“冯公误会君侯之意了……君侯并没有怀疑冯公……请冯公上书不过是让皇帝安心罢了……”
冯奉世闻言心中快速思考着，实际上他很清楚，皇帝与大将军把他与傅介子派到西域来，确实有制衡张越之意。
非但是他与傅介子两人，实际上耿恕与刘益也是皇帝拉拢的对象。
如果自己与刘益两人上书皇帝，确实更容易获得皇帝的同意。
“君侯，某明日就上书皇帝！”
……
张越一行在打着氐人的注意时，汉军在巴氐人的配合之下，也顺利的攻入了武都城。
“李毅尔这贱婢……尔不得好死……”
沙马拉毅愤怒的大骂着，他万万没有想到，原本出城与汉人谈判的李毅竟然直接选择了背叛氐人。
因为事发突然，武都城中的氐人一个都没有逃掉，尽皆被突然入城的汉军所俘虏。
与大喊大叫的沙马拉毅相比，符耿的表现就强多了。
他此时还能心平气和的望着大喊大叫的沙马拉毅。
“省点力气吧，尔如此大喊又有何意义？”
符耿澹然的劝说着身旁的沙马拉毅。
沙马拉毅或许是骂累了，在符耿的劝说下总算是冷静了下来。
“符耿首领以为，汉军将会如何对待我等？”
这时另外一名首领向符耿询问道。
符耿摇了摇头，“我氐人诸部仍然有数十万众……汉人若是不想陷入长期的战争中……当不会对我等太过严苛！”
沙马拉毅赞同道：“稍后我等向汉人服个软……再上书吹捧一番皇帝应该也就没事了……说不得还会给咱们一些赏赐呢！”
另外几名首领闻言也纷纷出言赞同，“汉人最好湖弄了……”
可惜刘益接下来的命令却让几日如坠冰窟。
“君侯有令……所有参加叛乱之辈无论贵贱皆行十一抽杀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