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功的战壕只比缁车轮子的两倍宽,太子寿咬牙切齿。
“这厮纯粹是企图把我们困死在梁丘城。”
华元也感到如鲠在喉。环绕梁丘偌大一圈的战壕需要很长一段时间,他感到困惑不解的是,宋人的骑兵哪里去了,为什么不用那个神奇的火药来炸毁城墙。
“太子,有楚国的消息吗?”
太子寿摇摇头:“如果楚王攻破陈国、郑国任何一个国家,僖禄一定会传讯过来。”
“不能让宋人再这么挖下去了。”华元赤红着眼睛道:“楚王或许一时半会儿来不了,而秋收在即,宋人掘土封城后,可以派遣军队抢收鳞氏的防邑、缗邑等地的秋粮,而我们因为战壕的封锁,无力出兵支援。
不仅如此,一旦鳞氏的封地被袭扰,城内家眷沦为人质,人心恐怕就不能收拾了。必须打破他们的封锁。”
面对武功的咄咄逼人,太子寿下令出战骚扰:“此战旨在打击那些手持土镐的无甲宋人,切勿恋战。”
……
“敌袭!”正在从事土木作业的无甲兵一看见曹人的三百多骑兵出城,就拖着手里的家伙,拼命往后跑。
“好多的人马。”武功脸色郑重起来,当即下令一千步卒负责接应。
随着一声令下,宋军就急忙推出偏箱车,摆开阵型准备迎战。
“太子……”华元一脸迟疑地询问曹寿。宋国的无甲兵距离迅速躲到了负责接应披甲兵的背后,使得骑兵的追击毫无斩获,但是草草集结起来的宋国皮甲只有千人的规模,其余的人手还被均匀分摊到战线的各个地方。
“三百五十曹骑对阵一千宋国步兵,优势在我,立即吃掉他!”太子寿觉得这是一个绝好的消耗对手的机会。
宋军列阵完毕,开始敲锣打鼓,一起向曹骑发出怒吼声,而曹人这边也不甘示弱,朝着对面喊打喊杀。
“有点意思。”武功飞马跑到一千步卒的这边参与指挥:“叛族好像还没见识过车厢阵吧?”
一千人的规模不足以组成八阵,武功把偏厢车一围,就是一个坚实的圆阵,宛如乌龟壳一般无二。
连绵的车厢就给士兵一种在城郭中的感觉,彻底杜绝了骑兵分割包围、冲锋切角的想法。武功下令射箭,箭术稀松平常的宋国士兵就在车阵中间不断倾斜火力。曹国的骑兵也在外围激烈地对射。
宋国步兵的主力很多都是逃难的野人,大半辈子挥舞锄头,箭术的训练满打满算也不满一个月,而对面的曹国骑兵脱胎于叛族、曹国的车兵,他们本就是天天钻研杀人技术的武士,即使隔着偏厢车的侧门,也有几个藏身射击孔内的宋人被放倒在地。
负伤的宋兵被拖到阵中得到照料,而曹兵的战马比起射击孔的目标更加醒目。战斗很快演化为沉闷枯燥的消耗战,曹国精锐被武艺粗浅的野人不断消耗,每一个曹国士兵落马、坐骑呜咽着伏在地上,曹兵的士气就会被沉重打击,而宋国的伤兵潜藏在车厢之中,每当有人负伤倒下,就有新的人员接替他的岗位,在外围的曹兵看来,射击孔内的宋矢仿佛永不枯竭的泉水,源源不断。
战斗形势越发向武功这里利好,当敌人的损耗达到一成的时候,沮丧的情绪宛如瘟疫般在军中蔓延。
华元已经是满头大汗了,这是他军事生涯中最艰苦的一仗,战斗已经持续了一刻钟,军队在这样的损失下还没有发生溃败和大面积逃亡,已经堪称封建时代的强军了:“太子,不能对射了!”
太子寿犹豫了一下,正在退兵和骑矛冲锋两个选项中犹豫不决。
“如果连一千步卒都吃不掉,那后面的仗还怎么打?”
他下令冲锋,曾经他以为所向无敌的响应了号召,呐喊着向车阵发起了冲锋——在偏厢车阵的后面,密密麻麻的宋国长矛严阵以待。
当骑兵猛冲到了近前,宋国士兵狰狞的面孔也发出一声声怒吼,把手中的长矛向敌人扎去。曹兵根本无法击穿坚实的车阵,双方陷入了惨烈的互扎阶段,马匹嘶鸣,鲜血四溢,骑兵以多打少的优势非但发挥不出来,还因为马匹宽大的原因,一个骑手要面对四五杆长矛的挑战。
宋兵身处重重环绕的车阵,根本没有逃跑的空间,一个个死战不退,而曹骑却越打越退缩,太子寿终于忍无可忍,清脆的金声响起,久攻不下的骑兵退潮般地远离了车阵。
“胜利!”当最后一个曹兵逃离战场,退入城池后,阵地上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几乎所有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无甲兵宛如过年一般,迈着轻快的步伐,跃出阵列,继续挥舞着镐子,武功则在众人簇拥下,享受着此起彼伏的祝贺。
……
太子寿刚刚败退入城,城内守卒立刻报告江面有来船。
“太子!太子!你在哪里?”水上遥遥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喊声,太子立刻辨认出那是来自自己亲生父亲的。不过其中似乎没有什么喜悦之情,听上去好像倒是要哭出来一般。
他的神经立刻紧绷了起来:“君父不在陶丘,泛舟济水之上所为何事来哉?”
“我在这里!”太子心里腾起一种不祥的预感,他登高远望,只见那个熟悉的身形边上,密布白衣白甲的宋国武士。
“喊吧!”公子卬轻轻拍了拍曹伯的肩膀。
“太子,完了,什么都晚了。国都被攻陷了,放弃抵抗吧。只要太子束手,孤一人犹能讨得一条生路。”
这些喊话声在空中传得很远,刚才经历大战的曹兵此时寂静得犹如一片墓地。越来越多的舟楫从济水的那边划来,劝降的声音雷鸣一般此起彼伏:
“早降,早降!”
“降者免死!”
华元只见太子寿原本背着他的身子,忽然转了过来,手中一柄周刀,狠狠捅向华元。
华元捂着伤口,向后倾倒。
“不要怨恨本太子,突围无望,国都被破,战争无论如何都没有希望了。我父亲就在舟上受人胁迫,为人子不能不孝不忠。”
太子寿下令把叛族首脑尽数斩杀,首级函送江边,请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