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卬的营寨修得滴水不漏,大片的营地,互为犄角,营墙坚固,而且还是双层的,壕沟也挖得相当深,内外两侧都布置了抵御骑兵的工事。
山戎和叛军一到地方就安营扎寨,然后一行十人左右的骑兵小队就开始侦察地形,试探鞌城的兵力,侦察鞌城的部署。
“十个骑兵就敢这么嚣张?”田单统御的猎骑兵很快就得到情报,公子卬一听拍案而起:“备马,正好教尔等见识见识新式箭镞的犀利。”
公子卬命令田单组织二十个猎骑兵,由他本人亲自带队进行反侦察任务。
在重重寨栅之后,山戎侦骑根本没有意识到危险将近,正在牛马墙外五十步左右的位置计算营寨的数量,估读公子卬的兵力——根据和晋兵交战得到的经验,宋人的箭矢在这个距离上根本不可能破甲,最多只有马匹非披甲部位被攻击的风险。
“嗖”的一声,一只箭矢从田单的弦上发出,麻痹轻敌的山戎被一箭穿透面甲与颅骨,来不及呜咽就应声下马。
侦骑余部来不及惊诧,田单身后的猎骑兵就大呼小叫地越过壕沟,发起进攻。
和胸甲闪耀的矛骑兵不同,这些猎骑兵没有头盔、没有铠甲、连面甲都被禁止穿戴——因为影响视线。公子卬只给他们卷了一件大氅——一如拿破仑的猎骑兵一般。
春秋的铸造精度相当不堪,士兵的铠甲大多是粗制滥造的,各处厚度不一。为了确保对弓箭的抵御能力,往往在设计时,就给甲胄预先多留出一些厚度。
这样沉重的铠甲自然极大考验着马匹的耐力和速度,而抛弃甲胄的猎骑兵占据了对山戎的速度优势。
马匹如同旋风一般,很快抵近侦骑的左近,把他们笼罩在弓箭的射程之内。追随田单执行任务的这波猎骑兵都是队伍里射术悟性最好的,在赵兵的指点下命中率突飞猛进。
“立即派出增援,接应他们!”戎王第一次与公子卬交手,惊骇万分:“此子治军如此,远胜晋军,万不可强攻其营垒。”
山戎侦骑留下了一地的尸体,田单牵着十匹刚刚失去主人的战马,徐徐而归。
“田将军好胆!”
“田将军一身都是胆!”
“田将军真是我被楷模!”
田单在万军瞩目下,解下裤子,释放膀胱,一边洒水,还一边向山戎大军的方向比划手势。
“你过来丫?”
……
一个山戎对戎王进言道:“王上,楚丘附近的财帛,都被我们掠夺一空;楚丘附近的青壮,都被驱赶回我们的山寨里为奴了;楚丘附近的女子、老人、孩童,均被我等喰尽。
抢来的青铜,足够我们几代人之用的了;缴获食物,也足够数年啖之;马匹多得一人四骑,也绰绰有余。富贵不还山,一如锦衣行于夜间,人莫能视。
不如早早归家,消化胜利果实。”
另一个戎人也附和到:“宋人逃的逃,死的死,唯一能吃的,也在长丘城与鞌城的寨栅之内,打又打不下来,诚不如早退。”
戎王听得不免有些意动,他寻人唤来公子盻、华御事、鱼氏等人,谈及此事。
华氏、鱼氏也萌生了退兵的意思,他们的封地仍在,掠夺来的资财早就一车一车地运输到了家小的手里,只要回去好好经营自己的封地,重新训练骑兵和甲士,他们自问有钱有粮,甲士的训练速度肯定远远快于地盘被打得满目疮痍的杵臼等人。
先前侦骑侦察失败,他们还不知道公子卬的实际兵力和破城手段。他们自忖回去之后,有把握自保。
宋国已经千疮百孔了,在接下来的一年时间里,杵臼和公子卬一定会为了粮食而发愁,能恢复生产就不错了,更遑论进攻他们的领地。
“数十万的难民,衣食无着,商丘、楚丘等城池,被我们扒去了城墙,摧毁了良田,仅仅依靠鞌城缴获的粮食,根本不可能养活整个国家的难民。
让杵臼和公子卬去头疼民生吧,明年开春我们再来劫掠一番,这样他们就再没有机会恢复生产了——这叫一步高,步步高。
这就好像一圈绳索慢慢地在他们的脖颈上收紧,慢慢绞,迟早能勒死他们的。
我们又何必争一时之长短?”
华御事献策道。
“况且晋国此番损失惨重,中原第一霸主尚且在此折戟,其他诸侯哪里还敢再来惹得一身腥?”
鱼氏断定宋国已经山穷水尽了,内无粮草,外无强援,明年再来割一波麦子,就可以观其自溃。
众人皆言退兵,独独公子盻一人闷闷不乐。在这场浩劫中,这个军帐内,家家都赚的盆满钵满,唯有他一人输光了筹码。
此时退兵,他只能回到合城那个犄角旮旯里,用余生来怀念死去的子子孙孙了。
他反复嗟叹,华御事轻声安慰道:“士兵死了,可以再训练;儿子死了可以再生。公子何不节哀顺便?我们家可以替你物色妙龄女子,焉知不能再诞子嗣?”
“不孝有三,我将无后矣,何面目见先考于地下?”
公子盻悲痛不已:“我那三寸丁业已不举,纵使国色天香,旖旎在怀,又有何用?”
华御事忍痛道:“我有一药方,重金购得,本密不示人,今愿分享于公子,每日水磨少许,抹患处,临事温水净去,或纳些脐中用必日久月长,方使男子渐旺。
此方,须取以……”
华御事说到一半,公子盻插话道:“取以人参、当归、蟾酥、川附子、苏合油、母丁香各一两,川乌、草乌、轻粉、、蛇床子、山豆根、真龙骨各半两,筛之为粉,是也不是?”
华御事愕然,公子盻拉长了语气垂首道:“我早就用过了,初时甚佳,久之药力渐弱,不复举。”
鱼衍道:“我有一方,临用一个时辰前,入下裳内,暖之,用唾吐化,搽之上。若非妇人唾液嗌下,其威武之效,任凭花开水恣,亦不垂垂然。”
公子盻道:“此,如意线方,我加冠时曾用,今则失之奇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