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释?”南宫无殇扬扬眉,诧异看着她怒火隐隐的模样,懒洋洋道,“这有什么需要解释,圣旨不都写得明明白白吗?”
白云晞忍无可忍,到底还是忍住将圣旨啪到他脸上的冲动,只咬牙切齿道,“尊贵的、宁王、殿下?我想知道为什么会空降这份……赐婚圣旨?”吸了吸气,才忍住没爆粗口。
南宫无殇心下微微叹气,他很想告诉她,其实这份赐婚圣旨也不算空降。至少他心里,考虑这件事已经很久了。
“你抗拒赐婚还是圣旨?”
“这有区别吗?”少女蹙眉瞪他,“难道你喜欢被人逼着去做某件事?”
男子窒了窒,暂且忽略她后半句,瞄着她微染恼意双眸,漫不经心道,“当然有区别,圣旨代表皇命不可违;赐婚——你不愿意嫁给我?”
“我怎么不愿意……”少女倏地住口,“等等,现在我们讨论的不是嫁娶问题,而是这份圣旨的来历。”
南宫无殇故作不解,“哦?来历?圣旨是我亲自从宫里取来,你不必担心有假。”
白云晞翻大白眼,恨恨磨牙,“殿下休要再顾左右而言他!”
“好,我郑重回答你。”南宫无殇见她眼眸火苗簇簇,终也敛了散漫浅笑,“我请这份圣旨,是因为知道你不会乐意去太子府做小。”
少女挑眉,茫然转了转眼眸,一瞬又似想起什么。男子又悠悠道,“刚刚那两个太监,其中一个就是出自皇后凤藻宫的太监,他手里那份懿旨便是将你指给太子做侧妃。”
白云晞惊愕瞪目,念头一转,立时便追问,“那另外一份呢?”
南宫无殇知道瞒她不过,略一沉吟便道,“是太后宣你进宫……嗯,有人密报你暗中为他国搜集情报。”凝她一眼,长睫轻轻掩下,遮住眸底淡淡愧疚,“所以这个时候,有这份赐婚圣旨最好。”
一为脱身,二为救命,三全他心。
“好,果真是好!”少女冷笑,几乎瞬间便想通其中关键。然想通了,这心里才气极,她安安份份赚钱也碍了人眼,入太子府做小?又想到搜集情报……心里更又恼又难受,她守诺帮他,还顺道将自己搭进去卖了!
“你不愿意?”南宫无殇瞄着她含霜俏脸,心下微微忐忑,“我在求婚书所写的字字句句全部发乎真心……。”
求婚书!
少女呆了呆,脱口便问,“发乎真心?你知道什么是喜欢吗?你确定请这份圣旨的时候,心里不是因为想着救我出囹圄,而是单纯因为心里想娶我吗?”
南宫无殇迎着她灼灼逼人的目光,缓缓道,“要说讨厌一个人倒是件有迹可寻的事,甚至可以具体列举。比如不喜某个人穿绿衣而生厌,比如不喜某个人嗜甜食而疏远;可说到喜欢一个人,若也能具体举例,这样的喜欢不叫喜欢,那叫喜爱。喜的爱的,不过那个人某些优点,这样的优点或许别人身上也有。”
“但喜欢一个人,除了心里想着她眼里见着她便觉欢喜外,却说不出她的优劣。她的一颦一笑一悲一怒,皆牵人心。她的所在,便是心之所引。我的理解,这便是真心喜欢,没有具体缘由的,只因她是她,便心喜。”
“你之于我,便是心之所引。”他凝住她眼眸,淡淡有声娓娓述情,“不为圣旨,只为你是你。”
如果不是突然发生种种意外,他也不会如此迅速看清自己的心,也不会如此肯定她就是他茫然寻觅的命定另一半。
“心之所引?”少女茫然呢喃,眼角无意瞄见不知何时被他握紧的手,俏脸渐渐由恼转羞。下意识挣了挣,没挣脱,忍不住百味杂陈嘀咕,“你真心喜欢我?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一点都没感觉?”
“嗯?”
男子似困惑微眯眼眸往她倾了倾身,“你怀疑我?”
慵懒的充满阳光般温暖的气息无声袭来,她微微一动,便撞上他似笑非笑的深邃眸光。她下意识便往后仰了仰,也不知是逼于他忽然由轻淡变浓烈的温热气息,还是惧于他给人压力倍增的幽邃目光,她竟没来由的觉得一丝心虚。
一心虚,气势便弱了几分,声音也随之多了丝她自己也不察的讪笑意味,“没,我怎敢怀疑殿下。”
他含笑斜瞥着她,懒懒坐直身子。压迫感一去,少女暗吁口气,立时记起刚才“被迫”中断的前事来,压下心头滋滋直冒的异样,她肃然问,“殿下,这圣旨是真是假?”
南宫无殇挑眉,这次目光是真的诧异,“怎么,你见过有人敢假冒圣旨?”
少女一拍脑袋,心里为他刚刚那一番似是而非告生出又喜又恼又嗔又怒的复杂滋味,瞬间因这一问遁得没了影。
她也直了腰,绷起脸,俏脸再不见刚才种种异样情绪,“这么说赐婚圣旨是真的,你要娶我也是真的。”
南宫无殇默然侧目,看她的目光流转着似懂非懂的光芒。
她掠一眼,意味幽长,嘀咕似自语,又似不甘暗地咬牙,“可我也连恋爱什么滋味都没尝过,凭什么拿着一张纸说娶,我就得嫁。”
她嘀咕的声音不算低,南宫无殇听得十分清楚,双眉一扬,困惑眸光里有了淡淡阴影,“你不愿意?”
少女暗吸口气,扬起笑脸试图与他掰个明白,“殿下,圣命难违我懂。”
她忽敛了笑,一脸警惕的张目四顾,又刻意压低声音往他面前拱了拱脑袋,“可对于我这个人,殿下又了解多少?”
南宫无殇眉梢轻动,想告诉她,她的一切他早了解过。不过看她一脸神秘严肃模样,又不忍说破。只好不动声色装出困惑模样,支着下颌一副盼君详告之色。
白云晞默了默,虽然客观来说,南宫无殇这个人各方面都不错。如果她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古人,对这样的赐婚大概会欢欢喜喜接受。可她不是,她骨子里还是受现代教育熏陶的“现代人”,对这种强逼性质的包办婚姻,打心底里抵触抗拒。
如果最终她还是避免不了“遵守”圣旨嫁他,那么至少在她心里愿意真正接受他这个人之前,她不乐意那么草率将自己卖了。
“事到如今,我觉得有些事情再瞒着殿下实在欠公平。”她叹口气,微垂眼眸掩着淡淡感伤,幽幽道,“殿下大概知道我和哥哥来自江南,不过未必清楚我与哥哥因何远离故土迢迢上京。”
南宫无殇故作惊讶,“不是为了求医?”
少女瞥他一眼,也懒得费心思辩他话里真假,只道,“求医自然是真的,不过并不是全部理由。”
顿了顿,回想起大半年前她刚睁眼看见的破庙……,心黯然泛酸。
“我与哥哥原是江南望州人士,父亲原是江南首富,因被人构陷家财散尽,亲人亦几乎全部殒命,”许是原主的缘故,她声音微微含了哽咽,“我兄妹二人好不容易死里逃生,但如今哥哥腿疾仍在,父母冤屈未明,我怎敢独善其身抛下一切自享荣华。”
听着她低而慢的声音,南宫无殇心情也渐渐沉了下来,“你不愿意嫁我。”
这一次,他没有笑,用的也是肯定句。
“我并非不愿。”少女瞥他一眼,复低下头,幽幽开口,“我只是想请殿下给我一些时间,让我……可以欢欢喜喜没有负担的嫁人。”
“嫁人,人生里一生一次的重要大事,应该高高兴兴欢欢喜喜的,殿下你说是不是?”
南宫无殇很想否定,但对着她清清亮亮坦荡恳求的目光,他那点郁闷那点不甘,哪里敌得过对她的浓浓不忍深深顾惜。
他笑了笑,嗓音依旧低沉懒散,“嗯,”点头,眼神与语气都是柔和包容顺从的,“我希望与你成亲时,你发自真心的欢喜。”
白云晞微微偏开他视线,因为他包容怜惜的目光让她没来由觉得心里发虚,“还有一事,殿下该提前有心理准备。”
南宫无殇挑眉,“何事?”
“昔日倾覆我白家害我满门的幕后黑手大概跟皇家中人脱不了关系,”她瞄他一眼,语气淡淡,“这也是我与哥哥上京的原因之一。”
换句话说,有可能他的三姑妈六姨婆就是害她家破人亡的凶手,灭门之仇未必报,但父母冤屈她定要洗刷。届时,真查明与他亲人有关,他左右为难还是袖手旁观还是站在她这边?
南宫无殇觉得这只是她推搪的借口,虽然她说得冠冕堂皇有理有据,可说到底,她还是怀疑他多信任他少。
微微皱眉压下心底隐隐浮动的不快,他凝定她双眸,灼灼目光一瞬不瞬。不动,也不容她退或避,“云晞……。”
略一停顿,在心里细细咀嚼第一次唤她闺名的复杂滋味,似甜蜜欢喜似骤获珍宝又似酸涩难明。
他将手掌慢慢握拳,想将这怦然心动的滋味握牢,“我想,有件事也是时候也该让你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