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烟尚未散尽的长青县城城墙,一面残破的汪伪旗帜搭拉在断裂的旗杆之上,被凌冽的晚风吹得簌簌作响。
城墙脚下,上百名伪军垂头丧气地蹲成一排。他们破败的军装沾满泥土,每个人的眼中都透露着迷茫与恐惧。
“装什么死呢!”
“继续往前走,别挡着卡车的路,蹲到城墙角老实等着。”
“放心吧,你现在不会死的,我们八路军优待俘虏。不过等公审以后,一切就不好说喽。”
城门前,一名鲁省军区的战士用步枪枪托顶了顶中年俘虏的后背。
那是一个胡子拉碴的圆脸“上尉”,他的武装带早就不知丢在了哪里,身上的军服更是被弹片撕开了一道口子,露出里面发黄的棉絮。
突然,远处传来了一阵发动机的轰鸣声。
似乎是看到了活下去的希望,中年俘虏猛地挣扎着站起。他盯着军车上的第一师师长,声嘶力竭大喊道:
“长官!自己人,我是自己人啊!”
“我奉委员长的命令,特意率队来泉城卧底收集日军情报。咱们这是大水吹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得一家人啊。”
“我为抗日流过血,我在台儿庄立过功,让我见见你们的首长!”
听到果脯的经典话术,周边正在清点缴获武器的战士们顿时笑出了声。
刚刚负责押送俘虏的战士,直接将枪口对准了伪军上尉的胸口,示意他老老实实别耍花招。
为了争取从宽处理,中年战俘赶忙抱头蹲下。不过他的嘴可没停,仍旧在大喊为自己辩解。
“我是华北治安军第8集团军的中将军长,38年的时候,我以独立第28旅旅长的身份参加过台儿庄战役。”
“上个月,我奉戴局长的命令来泉城卧底,一切只为早日收复失地啊。”
也许是感觉自己的话没有什么说服力,中年俘虏急忙继续补充道:
“我这身衣服是随便捡的,原本的军装和军官证还在县城司令部里,你们随时可以查验真伪。”
“对了对了!我还知道泉城的完整布防图,城西、城东的两处全部门清。我要戴罪立功,让我见见你们的首长吧!”
此话一出,第一师的师长饶有兴趣地瞥了一眼伪军中将。
秉着废物利用的原则,他略作思考便让自己的警卫员带上对方,一同前往刚刚才设立的临时指挥部。
······
不一会儿,车队来到了长青县城中最大的建筑前。
这里原本是日本侨民的商会大楼,有着完善的电力系统和足够大的空间,是临时指挥部的不二之选。
当一师师长跨过大门,楼里已经亮起了稳定的灯光,电报机的收发报声也开始在屋内回荡。
通讯班班长半跪在墙角,嘴里还咬着两枚铜线,正把野战电话的线头往墙里裸露的电线上缠。
就当宋师长准备前往刚刚铺好的地图前时,他的参谋长手握战后统计表和一张军官证,风风火火地小跑进屋。
“报告师长,咱们师本次歼敌2914人,其中俘虏2444人,击毙击伤470人。”
“除此之外,部队还缴获了25门掷弹筒、7门60迫、9挺重机枪、89挺轻机枪,以及2492支长短枪。”
“至于伤亡情况,我方共牺牲7人,其中排以上干部1人。伤56人,其中排以上干部7人。”
长青县城,泉城西侧的第一道防线。鬼子在这里布置了4000伪军,还有护城河、坚固的城墙和工事托底。
要是换做一年前的鲁省八路军,同志们想要拿下这里还真得出出血。
不过对于装备精良的第一师来说,其主力完全可以上演一出热刀切黄油的好戏,90分钟足以结束战斗。
“好,不错。安顿伤员的工作要立马开展,师部的野战医院就先设立在长青县城吧。”
很显然,宋师长对于自家部队的战斗力十分满意。他先是勉励了几句,紧接着又伸手接过下属递来的军官证。
趁着师长翻阅的间隙,参谋长再次开口汇报道:
“刚刚俘虏的伪军中将,我们已经确定了他的身份。此人最初是西北军,参加过北伐战争。军阀混战时期,他又投靠了韩复渠,成为了对方的心腹。”
“韩跑跑吃了枪子后,这位又带着部队跟了光头,的确在台儿庄打过鬼子。”
“一个月前,也就是咱们军区集结兵力的那段日子,他的部队因补给问题险些跟中央军大打出手,最终又转投了汪汪汪,成为了汉奸。”
人才,真正的人才。
这种毫无底线,谁强跟谁,有奶便是娘的服役经历,一时之间真把同志们整得很无语。
冯、韩、蒋、汪,再算上土桥一次,这不妥妥的五姓家奴嘛,吕布来了都得甘拜下风啊。
犹豫片刻后,宋师长看了看手中的军官证,紧接着让勤务员把对方带回来。
“这种墙头草,看到鬼子们有了战败的迹象后,肯定会努力收集所有可用的情报,当做投靠咱们的投名状。”
“他口中的布防图,应该有一定的价值,能替部队节省部分时间。”
“把人带回来吧,看看这位中将能给咱们师带来什么惊喜。速度要快,陆战一旅还在泉城里潜伏着呢。”
攻城,尤其是省会大城市,从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哪怕是原本时间线中的战神一代目,黄豆歼灭大师、愁眉苦脸症长期患者,当初也对大城市攻坚战没什么信心。
否则也不会从六月就开始围城,围了五个月才结束战斗。
宋师长之所以打算从俘虏身上获取情报,其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时间紧迫。如果他们师不发起进攻吸引火力,陆战一旅就无法趁乱突击1875部队的总部。
至于布防图的真假?
这事倒不用担心。
就算伪军中将是在说谎,空一师的侦察机也能拆穿他的小伎量,根本耽误不了多少时间。
很快,中年俘虏被勤务员押送到了临时指挥部。
也许是长年颠沛流离的原因,他几乎是在第一时间便进入了卖主求荣的状态,将自己知道的重要情报一一道来。
“土桥一次在泉城东郊,部署了一个独立混成旅团的兵力,全部都是乙种师团的精锐部队。”
“尤其是在茂岭山、砚池山这两个制高点,他们修建了钢筋水泥子母堡群,还部署了一个联队的炮兵,进攻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就算成功突破东郊防线,泉城还有内、外两道城墙和其他工事,所以我不建议你们从东边进攻。”
说到这里,俘虏中将似乎是为了增加自己的可信度,索性便拿起教鞭开始在军用地图上标注鬼子的防守点位。
当宋师长看到由17个主堡和近百个子堡组成的堡群系统、反斜面工事,以及多重障碍带时,一时之间还真有点无从下手的感觉。
依赖静态工事,缺乏机动防御,怎么鬼子越活越回去,开始学习果脯的蹲坑战术了?
眼瞅着身边的八路军指挥员开始思考,俘虏中将如同献宝一般,将教鞭移向了泉城西郊。
“相比于从东侧进攻,我觉得从西边打更好下手,长官们请看!”
“防御泉城西郊的部队,是华北治安军第8集团。他们全都是一群组织度低、装备差、没什么训练的老弱病残。”
“这伙人里,最能打的就是我们军,想必各位首长肯定可以率队畅通无阻。”
作为反复易主的墙头草,俘虏中将对收卖前同事这件事,那可是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仅仅半个小时的时间,他就将自己知道的所有情况全盘托出,部分布防情况甚至精确到了连、排一级。
当然了,这其中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个人情绪。
毕竟装备好的第十二军嫡系,负责守有大量工事的东郊防线。而装备差的华北治安军,守一马平川、无险可用的西郊,明显就是被卖了啊。
在果脯,杂牌军要顶在最前面,装备和补给还经常被克扣。
现在成了汉奸,除了军衔以外什么待遇都没提升,岂不是白投降了?
将脑海里所有情报标注在地图上后,俘虏中将把自己的目光移向了泉城西郊的机场。绞尽脑汁反复斟酌了半分钟,他用不确定地语气补充道:
“此处,是第十二军的军用机场,目前大概率有两个飞行中队的九七式战斗机。”
“这里是高警备的军事要地,我不确定到底有多少鬼子驻守。但根据上个月的物资运输情况推断,机场方面最多只有一个大队的敌人。”
“长官,我说的话句句属实,您可一定要算我戴罪立功啊!”
此话一出,宋师长挥了挥手,并没有直接做出任何承诺。待俘虏中将被押送走后,他果断下令道:
“传我命令,立即联系空一师,让王亥队长安排人手侦查泉城的东、西两侧防线,尽快辨别情报的真伪。”
“再发电报问问豫省军区,看看徐总那边还有没有库存的蝉式坦克,最好能让运输机大队空投几十辆来。”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咱们就从泉城西郊防线主攻。我可不想在商埠跟伪军门玩什么逐屋争夺,有坦克的话,部队的推进速度会快很多。”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