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安静了好一阵。
静到掉落一根针都能听见。
柳如烟声音很轻，“爸爸在你这里我不放心，我要带他回威廉庄园。”
“可以。”卡洛琳应着。
她回答得干脆利落，证实了这份毒罕见，即便让柳如烟带老威廉走，她一个月内也拿不到解药。
“我应该在哪一天跟姜宴赫结婚？”
“这个我不清楚，得看姜先生的安排。”卡洛琳抬头，“不过我想凭他对你的渴望度……”
“……估摸着这两天就会通知你。”
“Gloria，姜先生对你不是见色起意，姐姐觉得他挺靠谱，而且他不介意你有孩子。”
柳如烟轻嗤，声线清冷：“他都要失业了，靠谱什么？”
“失业以后跟着你一起贩毒，赚谋财害命的钱叫做靠谱是吗？”
卡洛琳沉默。
许久后她才说，“你当真不喜欢姜先生也没事，用不了多久你可以离婚，威廉家的女儿再嫁也会风光。”
柳如烟眉头轻拧。
卡洛琳给她解答疑惑，“你没查过他详细的信息吧？他不止是京城总院的检查人员。”
“国际上也有职位，担任的职责不低。我这批货交易成功后，会联系国际督查举报他以权谋私。”
“到时候他被定刑拘留，你就可以申请离婚。Gloria，你跟姐姐合作，咱们互利共赢。”
“不担心我录音吗？”柳如烟看着她。
卡洛琳眼神示意床上的老威廉，“你敢把录音交出去吗？”
“你交出去也没关系，没有把握的事情我从来不做，也不说会有风险的话。”
“游轮宴会当晚，我亲眼看着他只是听到一句谣言就跳进海里，活了这么多年还没见过这样的人。”
“我觉得，姜先生丢官罢爵也会娶你，你信不信呢Gloria？”
柳如烟没有回答她的话。
良久，她说：“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华森会出轨？”
提起“华森出轨”四个字，卡洛琳的脸色一瞬间就冷了下来。
再昂贵的粉底液也遮不住女人难看的面色。
柳如烟仔细盯着她，“你把他压得喘不过气，也许他担心自己哪天被你下毒，所以出轨了。”
视线中，卡洛琳的脸色直逼惨白，嘴唇都气得抖了几下。
柳如烟很满意。
她让她夹在中间为难了，那么卡洛琳她自己也别想好过。
-
入夜。
威廉庄园。
先后有八位医生来了家里，中西方的医术都展示过了，没查出毒因。
只能等待今天的抽血化验结果。
“爸爸下午为什么会去卡兰庄园？”柳如烟问。
老管家也不太清楚。
他仔细想了想，“当时老先生接到卡洛琳小姐的电话，好像提到了您，老先生就过去了。”
柳如烟敛了一下睫毛。
再抬眸看向床上面色苍白的老威廉，女人重重吸了一口气。
卡洛琳对人性把握得多好，用她来诱骗老威廉，再利用老威廉来胁迫她。
“小姐，您照顾老先生许久了，现在时间不早了，先去休息吧？”老管家温柔关切道。
“颜颜睡了吗？”
“少小姐很乖，已经睡下了。”
柳如烟“嗯”了一声，“您去休息吧，我在这里守着。”
老管家点了点头，离开主卧，轻轻关上门。
橙瓜的浅眠灯光下，柳如烟动作温软，给老人整理了一下被子。
世界上没有人的心一直冷，也没有人的心会一直热。
只有推己及人，互相付出真心，才能真心换真心。
就像小姐和老先生，没有血缘关系，也会是一对彼此关心的父女。
-
翌日，上午。
柳如烟去了瑞典私人医院。
她先去了小橙的病房，照料了一番后才按照护士的指示去了姜宴赫所在的房间。
柳如烟进去的时候，刚好碰上医生出门。
她在门口礼貌询问了句：“您好，请问他的伤势如何？”
“伤口长也比较深，失血情况不严重。姜先生自身身体素质很好，痊愈的速度会比普通人快。”
“就是人不怎么听话，不听医嘱还不肯吃药，一直絮絮叨叨啰啰嗦嗦。”
柳如烟：“……”
“麻烦您了。”
“您客气。”医生出了门。
柳如烟顺着走了进来，又将门关上。
病房很大，穿过客厅的走廊就到了内室房门口。
林智：“我猜明天Gloria小姐会过来，出于人道主义，她肯定会来看望。”
周青：“要是明天不过来呢？姜局，您不会真打算要等Gloria小姐来了之后才吃药吧？”
林智笑周青，“你不懂，姜局不知道疼。”
周青惊叹得很浮夸，“天哪，这个世界上还有人是不知道疼痛的吗？”
林智说：“有呀，没脑子的人就不知道疼奥。”
周青捂嘴，“那、那那那姜局！我发现了什么！”
姜宴赫随手拿起一个抱枕就朝林智砸了过去，男人躲过了。
他又拿了一个，朝周青砸。
周青刚好跑到房门口，侧过身就轻易躲掉了抱枕。
也正是他侧身，让两秒钟前走到门口的柳如烟出现在三个男人的视线里。
抱枕完完整整砸在柳如烟怀里。“……”
“G、Gloria小姐。”周青结巴了。
就在他忐忑自己没挡下这个抱枕，害Gloria被砸中的时候——
就看见面前的女人拿着抱枕，直接朝床上的姜宴赫扔了过去，砸在男人脸上。
林智+周青嘴巴都张开了，“……”
姜宴赫把脸上的抱枕拿开，他视线定格在女人身上，“如烟。”
柳如烟走上前，将肩包摆在床头柜上。
她说：“卡洛琳跟我提了你的事，你打算什么结婚？”
林智瞪大眼睛，“嗯？姜局要结婚了？”
周青歪头瞪眼，“嗯？”
“你答应了？”姜宴赫问。
“你们如意算盘打得这么好，我能不答应吗？”
此刻，坐在床上，左脚悬空被绷带吊着的男人正望着柳如烟笑。
柳如烟：“……”
柳如烟看着姜宴赫，越看越觉得曾经自己爱的男人是个傻子。
“什么时候结？”柳如烟问。
“你想什么结？”
“我想不结。”
“不结不行，下午就去领证吧。”
柳如烟的目光移到他的左腿上，“坐轮椅吗？”
“可以啊，我走过去也没问题。”
女人拉开肩包，从里面翻出身份证。她将证件递给姜宴赫，“你能走路了就联系我。”
男人接了过来。
这是她在瑞典的公民信息，姓名William·Gloria。
这个名字远没有柳如烟好听。
姜宴赫试图跟她示好，“能换一张身份证吗？用你在京城的身份信息，我知道你没有销户。”
“不能。”
她拒绝得果断利落。
姜宴赫将手中她的身份证拿好，“Gloria也好。”
都好，只要是她就好。
许是失血的原因，姜宴赫小麦色的皮肤也有了苍白之态。
加上他穿着白色的病服，略显病态。这样抬着头望着她，看起来憨憨的，有点傻气又有点可怜。
“姜宴赫，以前怎么没觉得你这么痴心呢？”
“好像全天下女人在你眼里都不重要，非我不可一样。”
姜宴赫脸上的笑容僵化后淡了一些。
男人眼神也沉郁下来。
他说：“我只是力所能及地做让自己以后不会后悔的事。”
人总是喜欢用分离后的痛苦程度，去衡量爱的深浅。
柳如烟在身边的时候，他知道他喜欢她，也知道应该对她好，方方面面也做足了功夫。
但是姜宴赫那时不知道他这么喜欢她。
怎么忘都忘不掉。
“你确定你现在做的事，以后不会后悔吗？”
柳如烟低头看着他，“你跟卡洛琳合作，得到了这段婚姻，丢掉了事业。”
“威廉家和姜家都是富裕的家庭，我和你结婚后，即便你没有工作，我们也无需劳作。”
“可是，在相当富裕而无需劳作的家庭，婚姻很快会把安闲的享受变成深切的厌倦。”
“未来有一天你厌倦了，就会后悔今时今日做的决定，后悔脱下你身上那层制服。”
姜宴赫想了想，仔细想了想。
就在柳如烟以为他会重新考虑，会重新抉择的时候——
男人抬起头，对她说：“婚后我们去过田园生活，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就不会是富裕而无需劳作的家庭。”
“这样的话，我和你的婚姻永远不会走到从享受变成厌倦的一步。”
柳如烟无语了：“……”
跟男人就不应该温柔讲道理，尤其是跟姜宴赫这种男人。
“可是你知不知道，你跟卡洛琳合作，帮她运输了货物，她收到尾款后就会举报你。”
“到时候你会被国际督查带走接受调查，我问过了，以你目前的地位被判刑，最低十五年。”
“她吓唬你的。”
柳如烟气笑了，“我看你是有病！”
他确实有病，正在医院接受治疗。“……”
“如果我坚持走这条路，卡洛琳会举报我，这一点我预料到了。”
“但是我如果陪着你待在瑞典，成为威廉家的一员，她并不会举报，反而会优待我。”
这跟同流合污有什么区别？
“我看错你了，现在的你根本不配穿上那身制服。”
柳如烟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姜宴赫，是在京城IFS商场地下停车场。
他当时刚完成工作回到京城，还没来得及换衣服。
她被不理智的粉丝尾随跟踪，是他出手帮了她。他当时还故意吓唬她，吓得她慌张跑回保姆车。
可是，只有柳如烟自己知道。
他穿着那身衣服从车上下来，朝她稳步走来的样子，带有英雄色彩。
有光芒。
她爱的就是私底下说些痞话，做些痞事，一到关键时刻就能树立起威严，成为她心目中英雄的姜宴赫。
“……”
“你要走了？”姜宴赫喊住她。
柳如烟侧了身，眼风都没给他一个，“跟你有什么好说的。”
男人的目光落在她葱白的手上。
想牵一下，许久没好好牵过她的手了。
“如烟，我现在牵你的手，你会打我吗？”
柳如烟左手刚拿起包，听到他的话，立马把右手挪到身前。
她没吭声，抬脚准备走。
姜宴赫及时握住她的手腕。
男人湿热的指腹按压在她皙白的皮肤上，他的纹路肌理紧贴她的肌肤。
柳如烟指尖颤了一下，她扭过头就冲他生气：“姜宴赫！”
“你放心。”
他望着她，“你放心，我不会辜负你曾经的喜欢。”
姜宴赫松开她的手腕，“回家路上注意安全，到家可以给我发一条短信就最好了。”
两秒钟的正经过后又是嬉皮笑脸的样子。
柳如烟都觉得他那正经的两秒钟是抽风了。
女人收回手，转身离开。
-
一周后。
刚换完药的姜宴赫坐在床上，等待柳如烟过来看他。
昨晚她给他发了信息，说是今天十点钟左右会来医院。
“姜局，电话。”林智拿着响铃的手机进来。
“如烟打来的？”
林智：“……”怎么满脑子都是Gloria小姐。
“不是的姜局，是卡洛琳打来了。”
姜宴赫脸色一瞬间平静了。
他接了手机，滑动绿色接听键，放到耳旁：“什么事？”
“姜先生，我需要在三天内将这批货物转交给王兴，你要帮我让王兴顺利离开瑞典。”
“忽然这么急？”
“是，资金紧张等不了了。”卡洛琳强调。
“可是如烟目前还没跟我结婚，她说要等我腿伤好些了，能站起来了才答应去注册。”
“姜先生。”卡洛琳沉了口气，“您帮我运输了货，之后再跟Gloria注册结婚也是一样的，她跑不了。”
“这不一定。”姜宴赫又说，“我帮你解决了麻烦，你就无求于我。”
“凭着老威廉对她的宠爱，你不想过多得罪老威廉，万一反悔了我上哪找人？”
卡洛琳：“……”她怎么就摊上这样一个恋爱脑。
“姜先生，我答应过您让Gloria嫁给您，她就一定会嫁给您。”
“目前我拿捏着父亲，Gloria心疼父亲，她会乖乖听话。”
“三天后在渔人A港码头晚上八点，王兴会来接货，您需要做的就是让他顺利将货物送上轮船。”
没听见那头回复，卡洛琳无奈：“这样吧，您要是不放心，我今天就让Gloria去登记结婚好吗？”
“我不想强迫她。”
卡洛琳：“……”这桩婚姻本来就是强迫来的。
都已经强迫Gloria注册结婚了，再尊重她选择哪一天结婚有必要吗？
姜宴赫：“你把具体的事宜发给我，我安排。”
“好的姜先生。”卡洛琳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