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成其他人，根本不会答应裴锦这种租店方式，但阮秋扇可不敢得罪裴锦，毕竟还指望人家给治病呢。
虽然给得少了点儿，那也比租不出去强啊；虽然不押付，能按时给房租就挺好的呀！如果相公同意，自己也不用天天挨骂了呀。
阮秋扇心里已经点头，却还想拿个乔，“你那消息不准，有不少人问呢，你占便宜的心思昭然若揭，我家二郎未必点头。”
裴锦暗笑，你就装吧。
给阮秋扇施完针，裴锦从一品轩出来，接上沈麒去了丰登街。
沈麒自从做了小香囊，觉得自己可能耐了。他胆子大，下学的时候跑到大人堆儿里兜售，去接孩子的都是长辈，见他有趣，就买上几个。
他挣了铜板，美滋滋在家数钱，拿出画了五千多条横线的小本子，一口气划掉了几十个。
空青问他在干啥，他可得意了，“划掉的就是咱们挣出来的。”
空青眨巴眨巴眼睛，“小少爷，你以为一个铜板就是一两银子？”
“不是吗？”
当他知道一千个铜板才是一两，五千两相当于五百万个铜板时，孩子崩溃了，嗷嗷地哭。
然后孩子就摆烂了，他把刚挣的几十文拿出来，说要请祖母去茶楼喝八宝凉茶。
裴锦欣然应允。
到了茶楼，熊孩子美滋滋地点了两碗凉茶，裴锦又要了蜜饯和点心，暗示段嬷嬷把钱付了。
崽崽美滋滋的，以为全是自己请的，老骄傲了，小脚丫一翘一翘的，手还不停拍桌子。
裴锦瞧了他一眼，崽崽马上坐直，“哎呀我又忘啦，夫子说这叫得意忘形。祖母不瞪了袄，我不打扰别人喝茶。”
裴锦想起上回沈麒跟着杜南之来，踢桌子摇椅子简直不要太讨厌，现在总算懂规矩了。
其实也才过了两个月呀。
祖孙俩正享受天伦之乐，楼下有马车停下，裴锦一眼认出那是卖给荣安县主那辆。
远远看去，挡住王八的丑陋木雕已经没了，车壁颜色统一，修得毫无破绽。
果然，县主从车上下来，还带着个小姑娘，看上去只有十一二岁，走几步就要歇一下。每当她停住脚，荣安县主便耐心等着，待她歇好了便牵着手一起上楼。
裴锦微微蹙眉，年纪不大，身体不好，还能让荣安如此对待的，莫非是……
她起身迎了上去，荣安县主见到她，第一句话就问：“那两匹马还好吧？草料够不够？”
裴锦笑道：“马儿好着呢，草料能吃到明年。”
县主笑了笑，柔声问小姑娘，“珺瑶可还走得动？”
那女孩并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听到名字，裴锦已经确认了她的身份。
睿王景渊膝下独女景珺瑶，自幼便有不足之症，景渊遍寻天下名医，这孩子身体却越来越差。
荣安没说破景珺瑶身份，裴锦也就当不知，低声问道：“县主最近睡得不好？”
“你居然看得出来？”
裴锦笑着颔首，黑眼圈都那么明显了，谁看不出？
“民妇开了家药铺，懂些医术，自然瞧得出来。”
荣安突然想到什么，眼睛一下子亮了，“你开得哪家药铺？”
“县主可曾听说过裴记？”
荣安瞪大眼睛，语气中带着兴奋，“原来你就是宣平侯夫人那个情敌！若不是这几日没空，我都想去你家药铺瞧瞧呢！原来早就认识了，缘分呐！”
裴锦：……
你们这帮吃瓜的，至于这么快乐吗？
“听说你店里有两个英俊小哥，一个是大夫，还有个管事的，对不对？”
裴锦点点头，瓜吃得很全。
“怪不得你能看出本县主有恙，那你说说，我因何不寐？”
裴锦道：“不妨先坐下，搭个脉看看。”
她嘱咐段嬷嬷看好沈麒，顺理成章地坐到荣安的雅间，号了脉。
“县主阴阳失调，气血失和，导致心神不宁。县主有忧心的事儿？”
荣安点点头，“的确如此。”
裴锦心下了然，她年纪轻轻，衣食无忧，能有啥烦心事儿？无非是那场尽人皆知的单恋罢了。
荣安的确是因为景渊。
那天她鼓足勇气说，想和王爷一起看日升月落、花谢花开，想一起赏雪品名、踏春赏秋。
景渊拒绝了她，说无意续弦，愿县主早日觅得良人。
荣安心态崩了，连着几日彻夜不眠。府里知晓这件事，反倒责怪她不顾矜持丢了脸。王爷说得那么明白，她爹娘便不再有妄念，开始张罗着给她说亲。
于是，荣安心里更没缝了。
今天带景珺瑶出来是早就说好的，荣安下了决心，只此一次。她怎么说也是名门闺秀，以后再没脸登睿王府的门。
裴锦让小二拿来纸笔，开了六君子汤，又加了酸枣仁和黄芪。
荣安便派人去裴记抓药，裴锦送了一个安神香囊给她，嘱咐道：“汤药只是缓解症状，心病还得心药治。”
荣安问：“若是没有心药呢？”
裴锦明白了，荣安有情，但睿王无意。
“县主，那就多找些事情做，让自己忙起来。人生在世，乐子多得很，不妨听听曲，听听书，找些有趣的书看，也可以学几样手艺。”
这时，楼下传来笑声，想来说书先生的段子很精彩。荣安突然笑了，“听见没，楼下讲得是你和侯夫人。”
裴锦：……
也就高兴了一下，荣安情绪又低落下来，“难不成我每日还得琢磨，今天找个什么乐子？”
“也不是不行。”
荣安端起茶盏饮了一口，看了看安静坐在那儿的景珺瑶，犹豫着说：“沈夫人，您觉得珺瑶的身体……”
景珺瑶突然抬起头，“本郡主好得很。”
荣安见她抗拒，便不再说了。
景珺瑶已经亮出身份，裴锦便起身见礼，小郡主微微点头，突然拿着帕子捂住嘴吐了一口血，然后晕了。
荣安吓得魂儿都飞了，“都怪我，不该答应带她出来，这可怎么办？”
裴锦镇定得很，“县主，要不您暂且让一下，让我搭个脉先？”
荣安赶忙腾出位置，连大气都不敢出。楼下的评书已经散场，周围很安静，裴记手指切上脉搏，双目微闭，搭了右手，又搭左手。
她神色越来越凝重，真没想到，竟然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