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日早上,天刚蒙蒙亮,叶蘅沐浴完毕,就被扯起来在镜子前打扮。
一位年纪稍大,看起来乐呵呵,满是福气的老妇人走进她的屋子,趁着叶蘅还懵懵懂懂的,干净利落地给她绞了面。
叶蘅只觉得脸上一疼,刚想拿手去碰,就被一旁的丫鬟拉住手,脸上又给扑上了厚厚的香膏和白粉。
她看着洋洋洒洒掉落在手背上的白粉,扯了扯嘴角。
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模样,都说成婚是女子一生最美的时刻,但是叶蘅却莫名觉得自己此刻一定很好笑,估计被抹得像个白面馒头。
过了好一会儿,脸上的痛感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头皮被扯的痛感,紧接着头上就被叮叮当当插上许多东西来,叶蘅只觉得整个人都要被压短去了。
整个上午的流程似乎都被安排的格外紧张。
叶蘅刚化完妆、穿好喜服,吃了几口甜粥,外面就传来噼里啪啦的鞭炮声,随后屋子里就涌入一大帮各个年龄阶段的人来,她们唔哩哇啦地说了一大堆话。
昨天晚上叶母特意来到她的房间说过这些事,因此,叶蘅只是低着头,装着害羞的模样。
人群在屋里站了一会儿,到了时辰,叶蘅便被小霜搀扶着出了门。
叶蘅虽然戴着盖头,但是凭着直觉,她知晓自己被带到了前厅。
快走到前厅时,她的手上被塞入一条红色的大绸缎,紧接着身旁的小霜就退了下去。
叶氏夫妇今日穿着一身崭新的衣物,端坐在椅子上看着下首的两人。
叶父虽笑着,但是眼中含着点点泪花:“你们以后要互敬互爱,要好好的。”
叶父平日里喜欢说些文词,但是他发现,此刻那些优美的词藻他是半点也说不出来,只能干巴巴地说出这些来。
叶母见到这种场面,哪里忍得住,她紧紧拉住叶蘅的手,眼中不住地落下泪来,半天说不出话来,好不容易收好了情绪,她才低声道:“以后要恭敬待人,听你夫婿的,不可乱来。”
叶蘅的祖母也在前段时间被接入京中,她也坐在上首,看着自己一手养大的小孙女出嫁,几乎是老泪纵横,她哭道:“我的蘅儿,这之后你就要为人妇了,但是在祖母眼里你始终是那个天真可爱的小姑娘,以后一定要多回来看看祖母,有什么事情记得来找祖母,千万不要藏着掖着。”
在叶府待了这么久,叶蘅早就将他们视为了自己的亲人,听到他们这番话,叶蘅觉得心脏微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不住地点头。
隐约间,她好像还听到了叶薇的哭泣声和叶礼的安慰声。
吉时到,小霜又回到了她的身边,带着她慢慢朝外头走去,到了轿门口,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了出来,扶着她安稳地迈进花轿。
陆持之温润的声音传了过来:“蘅儿别哭了,小心哭坏了眼睛。”
他的话刚一说完,轿子就动了起来。
鞭炮声、喧闹声一齐响起,将叶蘅哭得有些昏昏沉沉的脑袋“炸”得清醒了。
之后的一段时间,叶蘅就如提线木偶般进了陆府,别人让她往前走她就乖乖往前走别人让她坐下她就坐下。
这个时代没有成婚时闹着看新娘一说,是以叶蘅进了婚房后就安安静静在里面休息,等着陆持之过来。
天色渐暗,从她到这个房间之后,叶蘅吃了些东西,便靠着床让小霜给她按摩肩膀和腰部,今天端着样子,挺着腰很久,走动的时候还没什么感觉,但是一坐下来就觉着哪哪都不舒服。
小霜轻轻地替她捏着,叶蘅舒服地直接睡了过去。
大约过了三四个时辰,小霜急切地将她叫醒:“小姐,小姐,陆大人要回屋了。”
叶蘅正是迷迷糊糊之际,迷茫地呆坐片刻后,立刻拿起一旁的盖子盖回头上,端坐在床榻上。
随后门便被打开,一股酒味飘了进来。
“你们都下去吧。”陆持之的声音紧随其后响起。
小霜有些为难地看向他,夫人在家特意嘱咐过,晚间陆大人,现在也就是姑爷,回来之后,等姑爷摘掉盖头就去服侍小姐去洗漱,现在让她们都下去,那这些活难不成让小姐自己来吗?
陆持之见屋里的一众人愣在原地不动,眉头一皱,道:“都下去吧,待会有事自会叫你们的。”
听到陆持之语气中的怒意,屋里的丫鬟嬷嬷不好再说什么,当下一一退了出去。
听着门嘎吱关上后,下一秒,还没等叶蘅反应过来,她只觉得一阵光亮,一个身影笼罩在她面前。
她微微抬头,就见陆持之穿着一身大红色喜服,眉梢尽是喜色,他也不动作,只眼眸深邃,静静地看着她。
半晌,他终于忍不住失声笑了出来。
见她脸色一瞬间耷拉下来,他抬步从旁边拿起一块沾了水的湿巾帕子,坐到她的身边,细细地为她擦去脸上那些浮夸的白粉。
叶蘅知道这妆肯定不好看,所以她一直忍着没有去照镜子,现在看到他这反应就知道她现在这个样子别提有多好笑了。
她认命地垂下眼,闷闷道:“是不是很不好看啊?怎么成婚要给新娘子抹上这么厚的一层粉啊,明明应该是一生最好看的时候,却都被弄成这副样子,也不知道从前别的新娘新婚夜看到这副样子怎么想。”
陆持之动作轻柔,速度却是快得很,没一会儿,就将叶蘅的脸擦得干干净净,露出原本那张明艳的脸蛋。
只是那张小脸此时轻轻皱着眉,不是很开心的样子,但是陆持之却觉得可爱极了。
他低头看着她,眼神缱绻,漆黑的瞳仁泛着亮光,倒映出叶蘅此时的模样。
他笑了笑,亲昵地将她揽入怀中,亲着她的唇角,说道:“别的新娘我不知道,但是今天我的新娘,就算是化着这个妆容,在我眼里也好看得不像是这人间的姑娘,倒像是天上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