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则盯着池嬷嬷有些紧张的脸，缓缓的露出一个笑容来。
那笑容里有畅快，有得意，还有事不关己的冷漠。
“娘……娘娘？”
池嬷嬷被皇后笑得心中犯怵，有些结巴的问道：
“您笑什么？”
皇后坐起身子来，伸出手指轻轻的揉了揉眉心，弯起一个笑意来：
“没想到今日这一出能闹到这个份上，本宫是既意外又觉得欣喜啊！”
池嬷嬷也忍不住露出一点笑意来：
“是，贵妃娘娘伤了脸，梅贵嫔也落了贬斥，十一公主又犯了错，这后宫啊要变得清明起来了。”
皇后唇边笑容愈深，不由得回味刚刚贞贵妃向皇帝哭诉的那一幕：
“今日李掠颜顶着那张被划烂了的脸与陛下说话，陛下连多看她一眼都不愿意，眼看着就要冷落了她了！”
“是。”
池嬷嬷笑着为皇后按起了腿：
“往日里贵妃这么一狐媚，陛下是要什么可什么，早就依了她的意思严惩梅贵嫔了，哪里会像今日这样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要是贵妃那张脸养不好了，那娘娘您可就真的可以放心了。”
池嬷嬷一时口快，顺着自己的话头便说到了这里。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皇后的心中一动，可很快又按下了自己心里那点不安分，喃喃道：
“若是旁的太医还好说，可偏偏今日赶巧是顾医师过来的，顾医师可不好拿捏啊！”
池嬷嬷眼神精明的看向皇后，笑着说道：
“顾医师不好摆弄，可贵妃娘娘身边还有我们的人呢！顾医师既要负责陛下的身体，又要照看林世子的毒发，还有梅贵嫔母女，再添上一个贞贵妃，这几个人都不是一下子就能结束医治的。”
“况且娘娘您瞧见了吗？今日顾医师可是神色紧张的跟在十一公主身后走了，都是要照看的病人，可顾医师也难免亲疏有别啊！”
皇后会意：
“是，人吃五谷杂粮，哪里会有不懈怠的时候呢？去，吩咐下去，贞贵妃那张脸咱们可要好好使使功夫。”
“是。”
池嬷嬷笑着退了出去，自去下面安排一番。
绛玉宫内，满室安静沉肃，所有人都木着一张脸站在床榻边。
床榻上，昏迷不醒的梅贵嫔毫无知觉的躺在上面，姜若瑶坐在床边握着她的一只手，泪如雨下。
满屋子里的宫女都知道了今日凤仪宫内发生的变故，个个低着脑袋做事，生怕惊扰了主子。
顾离这才得了空闲好好的写了几张对症的方子，交给赵嬷嬷之后又不放心的一再叮嘱：
“嬷嬷可要将方子收好了，这熬药等一干事宜也要安排信得过的人盯着，万一有什么不得用的东西只管来太医院寻我！”
赵嬷嬷仔细妥帖的将那几张药方折叠好了收在怀里，看了一眼闭着眼睛没有丝毫反应的梅贵嫔，忍不住抹了一把眼角的泪珠：
“是，奴婢晓得轻重，多谢顾医师照顾了。”
顾离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又走到了姜若瑶的身旁，慢慢的俯下身子轻声说道：
“殿下，贵嫔一时半会还醒不过来，你额头上的伤口还是让我再处理一下吧。”
闻言，姜若瑶木然的转过头来，眼珠一瞬不瞬的盯着顾离那张开开合合的嘴巴，半晌都反应不过来。
顾离面上神色温柔，轻轻的伸出手扶起姜若瑶的身子，将人安顿在了椅子上。
吩咐赵嬷嬷让人端来一些清水白布，点燃一根蜡烛。
先是用帕子沾了清水，轻轻的擦去了姜若瑶额头上沾染的灰尘和已经干涸了的血迹，露出它本来的血肉。
待看到那伤口旁边一道浅浅的痕迹，不由得皱眉叹息道：
“殿下这额头的伤又添了一道，这次处理的太迟了，恐怕会留下不小的疤痕。”
姜若瑶浑不在意的皱了皱眉：
“皮肉而已，我不在意。”
顾离拿着一把玉箍，听了姜若瑶这话调转了头，用圆润的那一端轻轻的敲在了她微微皱起的眉心：
“殿下不在意，可我在意。”
姜若瑶被他敲得一愣，皱着眉心看着他。
“殿下别皱眉啦！”
顾离又用那圆润的玉头轻轻敲了一下姜若瑶的眉心：
“殿下是我的病人，若是不能完全的医治好殿下的伤口，那就是我作为医者的失责。况且殿下若是顶着块明晃晃的疤痕出去，岂不是砸了我在世间的招牌？林兄也不会轻易与我罢休的！”
提起林羽庭，姜若瑶的眸子才淡淡的动了一下，攥住了顾离的袖口：
“我要见他！”
“谁？”
顾离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姜若瑶眸中总算是恢复了点光彩：
“世子，我要见世子！”
顾离唇角动了动，安慰着说道：
“我知道你见林兄要干什么，你放心，已经传了消息给林兄，成王府能派的人手都散出去了，一定尽快告诉你真相。”
姜若瑶急切的神色缓了下来，喃喃的说道：
“多谢！”
“谢谁？”
顾离在那玉箍上喷了些烈酒，举着它在蜡烛旁边烤着。
“谢世子，也谢谢你。”
姜若瑶神色哀伤，恍然若失。
顾离淡淡的笑了笑：
“若是要谢林兄呢，殿下自去谢他。若是要谢我呢，殿下只要答应我好好的养伤，别说什么在意不在意的话。殿下玉颜，本不该有所损伤的。”
说着，便拿那只玉箍小心翼翼的去取姜若瑶额头上陷入皮肉的沙砾碎角。
顾离的动作虽然已经尽可能的放轻了，可还是难免揭开了姜若瑶已经长成的一些皮肉，又增添了新鲜的伤口，看着血淋淋的骇人。
连见惯了伤势的顾离都忍不住手脚发凉，每看一眼便觉得心间颤上一分。
到最后，几乎是举着玉箍再不敢动弹一点。
还是姜若瑶眉目浅淡的提醒道：
“顾大人每犹豫一分，我的血便要多流上一滴。”
顾离这才加快了手上的动作，迅速地为姜若瑶清理好了伤口，又涂上了一层冰冰凉的药膏。
最后嘱咐道：
“殿下这伤口若是想要不留疤痕，还需要做到内调外敷，这些日子殿下忌口的东西千万不要动，我会留下一些药膏给殿下，殿下还是依着老样子每日涂抹就好。”
“嗯。”
姜若瑶轻的几乎让人以为是一场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