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间包厢就在隔壁，显然小人这里也听到了楼下的动静。
且苏玖所在的包厢更接近门口，看的越发清楚。
小人起先还只是扒在窗棂附近看，视线一直盯着被抓住胳膊的女子，不知为何，觉得像是在哪里看过。
但女子从始至终都低着头，看不清楚模样，苏玖的身子都快伸出去半个了，还是没能看见。
就在小人想要下楼看的时候，店小二为了护住女子，额头被打破了，流不少血，女子看到，担心地抬起了头。
当苏玖看清楚女子的面容时，猛地瞪大了杏眸，“云香姐姐？！”
女子和死去的云香竟然有八分相似，只不过相比于常年在宫里劳作的云香，女子看起来更年轻一些，而且五官稍微比云香柔和。
苏玖转过头，有些焦急地就想从凳子上跳下来，就被一旁的景逸眼疾手快地抱住。
“景逸哥哥，我想下去看一看。”
人死不能复活，苏玖自然明白这个道理，那如果不是云香姐姐的话，那肯定就是云香姐姐的妹妹了。
那一对夫妻看起来那么凶，肯定就是云香姐姐说的坏爹娘了。
景逸知晓小人的着急，抱着小人连忙走出了包厢。
很快就来到了楼下。
而小人的那一声‘云香姐姐’不仅仅一旁罗晔书他们听到了，楼下吵闹的人也听到了。
尤其是李秀，陡然听到有人叫她死去的大女儿的姓名，心里一惊，本来只是想做个样子意思意思地跪一下，抱着反正旁边肯定会有人拉住她的这个想法，就弯下了膝盖。
可是被小人这喊声一打断，她这弯下的幅度多了些，而一旁的人也被吸引了注意力，没来得及伸手扶她。
只听‘噗通’一声，她就这样跪在了地上，门前的台阶是用青冈岩铺的，质地十分坚硬，顿时疼的李秀龇牙咧嘴，连连叫唤。
可更可气的是，她都这般了，竟没有一个人关心她，就连一旁的云豆仁都看向某个地方，一动不动。
李秀顺着视线看了过去，就见到了一个被精致少年抱在怀中粉雕玉琢的小人儿。
四岁大的小娃娃并不稀罕，可像这般粉粉嫩嫩，可爱无比的小娃娃众人还是第一次见。
小人今日穿着一身鹅黄色的对襟薄袄，梳成了包子髻，两边各簪着两朵淡黄色的珠花，杏眸扑闪明亮，皮肤白皙娇嫩，让人忍不住想要伸手掐一把。
苏玖从景逸的身上下来，迈着小短腿来到了云艺身边，心疼地看了眼云艺流血的胳膊，仰着头问道：“姐姐，你疼不疼啊？”
还是小人开口，众人才注意到云艺胳膊上的伤口，五个十分清晰骇人指甲印，现在还往外渗着血，染红了云艺的袖摆，伤口附近还残留着李秀指甲盖里的泥垢，被捏住的部位肿起了一圈，看起来触目惊心。
‘嘶’
人群里有人倒吸了一口冷气，这看着都疼。
可是该女子被抓住了这么久，却是一声都没坑，不知为何，刚刚还在声讨的一些人心里陡然升起了一股奇怪的感觉。
看向李秀两夫妻的眼神也从同情变成了复杂。
云艺则对上小人充满关心的杏眸不知为何，一直没什么表情的她眼眶一热，瞬间就红了，心里充斥着一股说不出来的委屈。
她是家里第二大的孩子，大姐被娘他们送进宫之后，她就成了家里的主力劳动，她不仅要洗衣做饭，还要照顾年幼的妹妹和被当做宝贝的弟弟。
直到她嫁人。
本来家里人给她找了一门亲事，云艺死活不同意，那哪里是亲事，那简直就是想把她给发卖了，李秀找的那户人家，是一个年近四十岁的跛子，听说他上一任妻子就是被他活生生给打死的。
好在她在外做工的时候认识了孙磊，也就是店小二，他知晓此时之后，出了双倍的价钱，将她买了过来。
是的，不是嫁，是买。
当初说好了，给了双倍的礼钱之后，云艺就再也不是云家的人了，李秀二人当时答应的好好的，她也跟着孙磊过了几年安生日子。
直到近几年，她那个宝贝弟弟快成年了，到了将要娶妻的年龄，她们就时不时地找上门来，找各种借口打秋风。
若是她们不给或者给的少了，她们就会来酒楼门口闹。
若非这酒楼掌柜是孙磊的远亲，掌柜的同情她们，就冲李秀她们这种闹法，掌柜的早就不会让她们在这里干了。
云艺自问她没有对不起这夫妻二人的地方，就连姐姐去世，得到钱她一份都未用，一直藏着，就是不想给这二人。
姐姐一辈子任劳任怨，在宫中也不知过的是什么日子，最后死去，凭什么这最后一点钱，他们还想要？
在云香姐姐去世的消息传来的几日后，听说李秀两人被关了几天，出来安分了一段时日。
可是也仅仅是几日而已，随后她就又能时不时地在附近看到两人晃荡，也不靠近，像是忌惮着什么。
直到年后，两人第一次找上门来，手段一次比一次龌龊，逼她就范。
云艺不明白，她只是想好好过日子而已，为什么就这么难？
心里有太多太多的委屈，孙磊已经对她够好的了，她不想，也不愿让他再担心。
可是此时，眼前的小娃娃是这般的陌生，却让她有一种把这么多年藏在心底的委屈全部宣之于口冲动。
欲语泪先流，大抵如此。
“姐姐，是不是很疼啊？”温暖的小手抚上脸颊，擦去了云艺脸上不知何时落下的泪珠。
云艺摇了摇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李秀自个儿从地上站了起来，眼睛里闪烁着贪婪的光，“喂，你这小丫头，是想要替这死丫头给钱吗？”
见苏玖身上的穿着之后，李秀这是连戏都不想演了。
像这种富家小姐多半都是同情心泛滥，而且总喜欢见义勇为，像之前一次，就有个看不下去小姐，丢给了她们一锭银子。
看这小丫头的穿着，怎么的也应该给两锭银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