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夏之位,八卦离卦正南,为仲夏之月。
五月的夏收一过诸事就悠闲了起来。
整个长安全是人。
东西两市门口的朱雀大道堵的死死的,全都是摆摊的人。
不良人大声的嘶吼着。
很明显,他们的吼叫吓不到那些老农。
哪怕手里的棒子举得高高的,老农也不怕。
怕不良人的都是心里有鬼的。
不良人也是做做样子。
这些老农不能打,别说打了,你轻轻地碰一下人家就敢往地上躺。
因此不良人就只能喊,只能骂。
把大道让出来,别堵住了,一堵住就是堵死。
光明正大走在街头的小娘子越来越多了。
戴着幕笠的人越来越少了。
好看的衣裳,精致的妆容,模样别致的挎包。
白马,黑马,只是陪衬。
一个比一个好看。
长安百姓都已经习以为常了。
只有少数人会记得,贞观初年的时候,长安哪会有这么多的人。
更不要提小娘子走在大街上了。
如今大唐越来越富裕,百姓的生活也越来越好。
虽然说饭菜依旧没有什么油水。
但却能吃饱饭,无饥寒之忧。
今年各家各户铺天盖地的种白叠子。
待到收成之后,摘、洗、弹、纺,这都能创造数以万计的工作岗位。
只要不打仗不生乱子,今后的日子定会越来越好。
人只有吃饱了才会去想一些其他的。
世界都是懒人创造的。
东西两市的掌柜最喜欢的就是这些小娘子。
为了更好的招待他们。
如今某些店铺开始招女掌柜。
平日的长安没有这么多人,夏收以后长安全是卖粮食的人。
都是囤新粮,把去年没有吃完的旧粮食卖掉。
长安的石榴花全部盛开,一棵棵的石榴树像是被点燃了一样。
当初的胳膊粗细的枝干。
如今有了半大少年腰身般粗细。
夏收是个喜庆的日子。
夏收才过,恰逢端午。
又是一个丰收年,手里有余钱的百姓就会挂神佛辟邪,佩香囊、备牲醴。
衙门在曲江池上也准备了赛龙舟。
国子学和楼观学在曲江池湖畔举办了比武、击球、荡秋千等诸多有趣的比赛。
树荫下观看的人吃着咸蛋、粽子、五毒饼。
有钱的人在饮用雄黄酒。
“先生,为什么五月会这么热闹?
真的只是因为端午,纪念屈原,迎接涛神,迎接夏至,就没有别的意义么?”
躺在竹席上的老者笑眯眯道:
“纪念谁这个先生我也说不清,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看法。
但书上说,数起于一,立于三,成于五,盛于七,处于九。”
“一三五七九这些数,属天亦属阳。
阳日与阴日,天时与地时,相生相合。
我觉得,应该是祭祀龙图腾的意义更多一些。”
“哦!”
“怪不得有人说五月也是龙的节日。”
曲江池畔凉风习习,政道坊坊墙两侧热闹非凡。
墙根下全是等着卖粮食的百姓。
眼巴巴等着买主来好快些出手。
然后去曲江池看看热闹。
已经老的快走不动的肖五爷又出来了。
前几年还有人说他快死了。
自从那个卖肉饼子的胡女完亲后就很少再看到他了。
如今看着他那走路背着手的样子,估摸着还有几年好活。
肖五爷的确很少去东市了,他去也是从饮马湖那边进去。
大门是不敢走,他怕那卖肉饼子的男人打他。
“你这是去年的粮食?”
“去年的,真真的,保证是去年的!”
肖五爷看着粮食从指缝里滑落。
看了看老农那张略显局促的脸,肖五爷拍了拍手:
“两钱半一石,愿意我就全收了。”
“坊长,你看你这话说的,别家都是三钱呢!”
肖五爷叹了口气,笑道:
“那你咋不去卖呢?
我肖五是人老了,不是人傻了!
是去年的陈粮,还是前年的,当我看不出来?”
老汉更加的局促,搓着手。
似乎在思量,也似乎在衡量肖五爷是不是在诈他。
好便宜的收走。
谁料,肖五爷转头就走,老汉急了。
猛地一咬牙,一跺脚,脸上露出极为痛苦且不舍的样子。
“好,看在您老的面子上,两钱半!”
肖五爷转头,笑道:“两钱半是市场价,我连价都没砍。
还有,是不是前年的粮食我能看不出来么。
老汉我也就这几年腰不行了没种地而已。”
老汉的粮食被买了。
肖五爷围着政道坊转了一大圈后,才大声道:
“前年的两钱半,去年的三钱,愿意卖就卖,不愿意就去东西两市碰碰运气。”
这话一出,就定死了价格。
众人闻言不免有些叹息。
原本想多赚一些。
如今看来,今年的倒是和去年无多大变化。
政道坊收的粮食其实不是拿来吃的,而是拿去酿酒。
政道坊里面的大部分人做的就是酿酒的活。
肖五爷是主要的负责人。
众人开始排队卖粮,肖五爷从袖笼里面掏出一个麻花。
放到嘴里,用口水裹了半天,才敢用力地咬下。
麻花的酥香在口腔弥漫,肖五爷也走到了东市正门。
望着那忙碌的妇人,看着那搭手的孩童,轻轻叹了口气。
“唉,当年你要是跟了我,就没风吹日晒的这般苦了!”
还没细细的看那妇人抬起头的脸,肖五爷脚步瞬间变得麻利起来。
他赶紧地往政道坊跑去,速度都比得上驴车了。
路人纷纷诧异。
“呦,这老爷子身子骨不错,跑得比驴还快呢!”
肖五爷前脚刚走,身后一个手拿擀面杖和切面刀的汉子满脸凶样地跑了过来。
恶狠狠的眼神来回扫视。
“你个为老不尊的,下次别让我逮到你......”
颜韵带着马车挤过汹涌的人潮。
路过政道坊,穿过春明门,一路朝着灞水码头而去。
许久不出门颜家长嫂就坐在马车里。
“颜韵,你非要拉着我做甚?”
“我爹回来了!”
“啊?郡公回来你拉着我作甚?
你比我大,我跟你又玩不到一起去,强扭的瓜不甜。”
“我爹让好好地的看着你!”
“看我作甚?”
“怕你造反!”
徐敬业黑着脸,喃喃道:
“不带这么欺负人的,我如今可听话了,作业都完成的好好的,你就不能放过我?”
“你此时回去还来得及。”
“唉,来都来了,走吧!”
船靠岸,望着熙熙攘攘的码头,看着伽罗没事的样子。
颜白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长孙皇后还在,伽罗身子也安好。
扶着伽罗踩在长安的土地上,望着怒气冲冲的大嫂嫂,颜白开心的笑了。
笑容还没落下,耳朵就被揪住。
“墨色,几年没跪祠堂你也是皮痒痒了。
伽罗挺着个大肚子你就敢让她跟你一起回来,你就不能自己先回?”
徐敬业嘿嘿直笑。
今日来得值了,原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先生也有能压得住他的人。
老天爷开眼了……
今天的日记有的写了。
“列祖列宗在上,你们看看这个不孝子。
这般大的人还不知轻重。
这要是有个好歹,今后我可怎么跟你们交代呦~~”
颜白无奈的揉着耳朵,然后被一把推开……
“哎呦我的小肉团诶,肚子尖尖,这怕又是一个小郎君。
受苦了,受苦了,走走,跟我回家,回家……”
颜殷氏美美的笑着,嘴里念叨个不停。
“列祖列宗在上,我还不能死了。
我还得照顾这个小的,得多活几年。
小镜圆都是我看护大的,看看长得多好……
指望颜白不成,这是一个没心没肺的,小时候没教好......”
颜白看着嫂嫂带着伽罗离开。
至于自己倒是成了个外人。
没有人管,也没有人问。
颜白落寞的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