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象进到东宫的时候一切都平静了下来。
内侍正在拎着水冲刷着带着血迹的石板。
李象不知道死了谁,也不知道是被父亲杀的还是祖父杀的。
东宫里,太子妃苏氏正在看小十一舞剑。
弟弟李厥手打着腰鼓在喝彩。
父亲点着头,双手在打着拍子。
李象的心被狠狠的揪了一下。
爆炸声落下到现在还不到一盏茶的时间。
小十一看到李象来了,放下剑,快步走了过来,围着李象转了一圈,笑道:
“衡山王,晒黑了,看着结实多了!”
李象笑了笑,平心而论李象很喜欢小十一。
长的好看的人谁不喜欢。
但李象对小十一的喜欢是对妹妹的那般喜欢。
被她气得牙痒痒。
但又不舍得骂她的那种喜欢。
李象抬起手,想像以前一样把小十一的头发揉乱,然后看着她哇哇大叫跑去告状。
猛然想起她马上就是太子妃了。
身份的差距,已经不合适了。
李象的抬起的手最后搁在了自己的头上,他揉了揉自己的头:
“孩儿李象来给父亲母亲请安,拜见父亲,拜见母亲,拜见……”
李象突然顿了一下,赶紧道:
“拜见太孙殿下。”
李承乾笑着走上前,本想好好的跟自己的这个大儿子说些话。
把今后对他的安排细细地跟他说一下。
才走近,李承乾的脸色突然就冷了下来。
“你喝酒了?”
李象一愣,猛然想起刚才和杨政道离开时喝了一杯酒。
李象懊恼的想找个坑洞钻进去,祖母三年孝期没过……
“父亲,我……”
李承乾失望的摆摆手,想找李象好好谈心的心思瞬间就淡了下去。
有话说么,好像没有什么好说的。
孝道都不放在心上的人,有什么好说的。
“无妨,无妨,自己回府休息吧,明日就别来拜会了。
诸事忙碌,我很好,不要挂念,去吧,去吧……”
李象失望的离开。
他感觉自从到了今年以来他就没有一件事是顺利过的。
自己怎么会犯如此致命的错误。
自己又为什么来东宫。
颜白此刻上了城墙,城墙上的城楼已经塌了。
残垣断壁到处都是。
巨大的枕木落在了城墙下,看热闹的百姓是一层围着一层。
颜白挥挥手,不良人开始忙碌,砖块逐一清理,然后整齐的码在一旁。
颜白坐在边上一言不发。
靠近城楼的位置,掀开一块门板,几个不良人一齐发出干呕声。
至于看到了什么,颜白心里比谁都清楚。
这种情况下,人应该都是碎肉吧。
等到天要黑的时候,不良人总算把这乱糟糟的城楼收拾完毕。
望着中间最惨烈的地方,颜白深吸了一口气。
这应该就是操作不当。
可在这个要命的时候,还是换防的时候,说操作不当怕有些自欺欺人。
都知道要轻拿轻放,百骑司的人都已经放好了。
签字的工夫就冒烟了?
火器监的狗来了,长安城墙边上多了养蜂人。
望着火光下百骑司送来的结果,颜白颇感头疼。
一切探查都指向一个结果,那就是操作不当。
如今唯一可以入手的地方就是从死人下手,看看他们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没有。
按理来说没有人会喜欢碰这东西才对。
容易沾染是非不说,还容易爆炸。
能上皇城当护卫的人那都是层层选拔的,他们不会知错犯错。
回过神来的颜白沉声道:“秦月颖,直接说结果。”
“阿尔普,贞观七年进左卫,贞观八年因功策勋为队正,贞观十一年为校尉,贞观十五年为副将,贞观二十年为裨将!”
“原先在谁帐下任职?”
“左卫,武安郡公帐下任职。”
颜白一惊,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猛地站起身,快步走下城墙。
一个人骑着马快步朝着武安郡公薛万彻府邸冲去。
听得敲门声薛府老管家从侧面伸出半个脑袋。
待看到是颜白之后人猛地一惊,几声招呼之后,大门打开。
披着长衫的薛万彻也迎了出来。
“墨色,这是来找我喝酒啊,走走,刚好咱们聚一聚……”
颜白脚步没动,看着薛万彻道:
“早间的爆炸声听到了没?”
“听到了,宫里派人来说是操作不当,怎么,墨色你觉得有问题?”
“阿尔普你认识不?城楼上都一裨将,有印象没有?”
薛万彻皱着眉头想了想,摇了摇头:
“不认识,一裨将而已,这样的微末官吏连进我的大帐资格都没有!”
“再想想!”
薛万彻好奇道:“你怎么了这是,走,进门,有话去家里说!”
“再想想!”
薛万彻深吸了一口气,他从颜白的态度里面本能的觉得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他使劲的回忆着,过了半晌遗憾的摇摇头。
颜白见薛万彻真的是不知道,松了口气,低声道:
“龙蛇之变在即,你要真信我,就听兄弟我一句劝,披甲进宫,请求在陛下身边当个护卫吧!”
薛万彻望着颜白,点了点头:
“我明日就进宫!”
“嗯,我走了!”
薛万彻望着颜白走开,转身对身边的老管家说道:
“老叔,麻烦你辛苦一下,去库房把这些年的礼单找出来,看看里面有没有一个叫做阿尔普的人。”
“知道了大郎!”
夜幕降临,薛万彻静静地坐在灯火下。
在他面前放着一张礼单,上面赫然出现阿尔普三字。
时间是自己和丹阳完亲的那一年。
这礼也格外有意思,以部下的名义给丹阳送礼。
简单的说就是女方的亲朋那种意思。
薛万彻觉得如果自己没有猜错的话这个阿尔普应该是丹阳公主的人。
若不如此,他送礼就该送自己。
再想到颜白叮嘱的话语,薛万彻猛地惊出一身冷汗。
不管爆炸是有意还是无意 ,不管最后的结果是什么。
这个该死的阿尔普已经和薛家脱不了干系。
在这个龙蛇之变的要命关头,只要沾上了,哪怕有一丁点的可能,朝堂上面的那些人也会把你往死里整。
右卫大将军,右武卫大将军.....
自己若是倒下,对朝堂的他们而言,这就是饕餮的盛宴。
能被吃的连骨头都不剩下。
“去把公主请来。”
丹阳公主很快就被请来。
两人虽然住在一个府邸里面,但却如同陌生人一般。
薛万彻从不去找她,她也不来找薛万彻。
两个人你过你的,我过我的,互不干扰。
“公主,阿尔普你可认识?”
丹阳公主望着面前的三字,而后抬起头盯着薛万彻冷声道:
“认识又如何?不认识又如何?”
“今早的爆炸声和他有关。”
“颜白来找你了是吧!”
薛万彻有些沉不住火气道:“我问你认识不认识。”
丹阳轻轻一笑:
“你一个男人有没有点主见,颜白找你就把你急成这样?
颜白他是你什么人,让你如此上心?”
“回答我!”
望着愤怒的薛万彻,丹阳开心的露出笑脸,心里顿觉得的畅快。
这个对自己爱搭不理的男人,就算平日见了自己也风轻云淡的男人。
想不到也会生气,也会着急,也会吼人。
“我认识!”
“你这是找死啊!”
丹阳得意的笑着:“我认识他就是找死?
那认识他的人可就太多了,那是不是所有人都必须死?”
薛万彻双眼冒火,从牙缝里面挤出两个字:
“火药!”
“我不知道,跟我一个妇道人家有什么关系?
有证据么?
还是你觉得是我让他干的?就算是我让他干的……”
丹阳畅快的望着薛万彻:
“那你薛万彻也脱不了干系。
别忘了,在外人眼里,你我同出一家,是睡在一张榻上的,我会说都是你让我做的!”
薛万彻再也忍不住,怒喝道:“你给我滚!”
“哈哈哈哈,妾身遵命!”
丹阳大笑着离去,薛万彻颓丧的跌坐在椅子上,只觉得浑身都在发抖。
这女人疯了,这女人疯了……
“老叔,帮我穿甲,我要进宫!”
“现在么?”
“现在!”
夜深了,第一宫门前跪着一个人。
夜光下,影子被拉的很长很长。
此刻的李二正坐在躺椅上,边上是在写作业的小龟。
“陛下,天色晚了,要歇息了!”
“嗯,休息!”
见陛下似乎忘了宫门前还跪着一个人,小声提醒道:
“武安郡公,左右卫大将军还候着呢?”
“让他候着吧!”
剪刀闻言深吸了一口气。
想起了皇后娘娘临走前的嘱托,壮着胆子道:
“陛下,郡公是重臣,是太子将来的肱骨之臣,不该折辱太甚!”
李二深吸了一口气:
“既然他愿意当个护卫,那就来这立政殿站着吧!”
“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