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正臣挑开帘子,走向里间,绕过屏风,看到了一张笔墨齐备的桌案,塞满典籍的书架,甚至还有一个琵琶立在一角,红罗帐半挂,房中有着艾草燃烧的味道。
外面看简陋寻常,谁能想里面却有些门第书香的味道。
顾正臣看了看书架上的书,呵呵笑了笑:“这下子不好找喽,将她带进来吧。”
王寡妇被推搡到了里间,看着顾正臣将莲花灯摆在桌案上,不安地问:“你们要作甚,这里距离龙江驿很近,只要我惊呼,定能引人来。我奉劝你们赶紧走,莫要让我惊动官府的人。”
顾正臣坐着,侧过身看向王寡妇:“行了,到了这个时候就不要伪装了,你认得我,也清楚即便喊来龙江驿的人,那他们也进不了这房间。王氏,我来这里,只是想知道你们公子传出来的命令是什么。”
“这两个莲花灯上的符号你应该很熟悉吧,帮我解读出来吧。我不喜欢对女人下手,但不意味着他们不对女人下手。别说你不知道,胡常已经交代了。”
王寡妇看向胡常:“你个叛徒!”
胡常低头。
温柔的梦想再美好,在血淋淋的屠刀面前也该醒来了。
王寡妇愤怒地对顾正臣道:“你休想从我这里得知公子的任何事!”
顾正臣站起身来,朝着屏风走去:“萧成,交给你了,若是不忍心下手,就想一想驼子!不管用什么法子,我要知道密码本与这上面的命令。”
萧成紧握了下拳头。
顾正臣走出房间,站在院子里。
房间里传出了凄厉的惨叫声,声音穿透了夜色,砸开了龙江驿的门,驿丞钟奉带人匆匆赶来查看。
至小院外,钟奉听着房间里不断传出的凄惨声,又看向站在院子里的几个人,喊道:“你们是何人,竟敢夜闯民宅,殴打民妇!”
林白帆见顾正臣没心思处理此事,便走上前,对钟奉道:“镇国公在办事,还请回避。”
“镇,镇国公?”
钟奉瞪大眼,看了看昏暗之中站着的人影,顿时愤怒了:“胡说什么,镇国公远在山西,你们竟敢冒充镇国公行凶作恶,来人,给我抓——抓——”
林白帆接住顾正臣丢过的腰牌,亮在钟奉面前:“还抓吗?”
钟奉骇然不已,冷汗顿时冒了出来,哆嗦地行礼:“下官见过镇国公,我等着就走,这就走。”
来的匆匆,去的匆匆。
严桑桑听着房间里面的动静微弱了不少,叫喊声也不如了先前刺耳,叹了口气,走至顾正臣身边:“夫君,直接去格物学院,将公子找出来,这事不就了结了,为何还要多此一举?”
顾正臣走向一旁的小凳子,坐了下来:“拿着莲花灯去格物学院,你觉得那位公子会给咱们解读上面符号的意义吗?不太可能吧。所以,我们需要找到证据,这是其一。”
“其二,我也很好奇这位公子在封闭的学院里,对外界的变化一无所知,这种情况下会安排什么计谋。若是——兴许能给那个人带来一线生机。”
“至于其三,说到底还是顾虑陛下,一旦那个人的身份揭开,后续的许多事要不要办,如何办,就由不得我,也未必经我的手了。你知道,净罪司的存在不能公开,同样,这位公子背地里做出来的这些事,一样不能公开。”
“皇室的颜面总还是需要顾及。江浦一些事还未了,其他事可以不管不问,可杀死驼子的真凶,我一定要抓住他!只有这件事解决了,我才能安心回到山西。”
严桑桑刚想说什么,萧成走了出来:“她不招!”
顾正臣皱了皱眉头,对严桑桑道:“你不要进去了,在外面等着吧。”
“老爷!”
林白帆指了指外面。
顾正臣看去,只见司马任走了过来。
司马任言道:“江浦那里确认了!”
顾正臣听闻之后,眉头抬了下:“我知道了。”
司马任走后,顾正臣走入房间,一股血腥味刺鼻。
原本还算是个美人的王寡妇,现在已没了半点美感,左手已完全废掉了,嘴角带着血丝,地上有些血水,还有两颗牙齿。
对于一个柔弱的妇人而言,受到这种折磨还能不开口,不得不说其意志坚定。
顾正臣看着虚弱的王寡妇,手指摆浓重着莲花灯,轻声道:“都这样子了还不开口,说明你很清楚,一旦开口,会失去更多,对吧?可你是个寡妇,丈夫都不在了,你无牵无挂,还有什么可失去的。除非,你丈夫与赵仇一样,都是假死脱身。”
王寡妇惶恐不安地看着顾正臣,微微摇头:“顾正臣,你休想从我口中得到任何线索,就是死,我也不会说!你们还有什么招,尽管使出来。”
顾正臣敲了敲桌子,目光投向书架:“通过这段时间的明争暗斗我算是看出来了,你家公子的本事多是来自格物学院。我是格物学院的堂长,也是格物学院的创建者,你说,他的本事在我之上吗?”
王寡妇呵了声:“你找不到密码本,就休想知道公子的安排!”
顾正臣起身走向书架,手指从一本书一本书的书背处划过:“这些书倒是寻常,没什么古怪与新奇,可密码本不会写在这里面,毕竟太过显眼了。让我说,你家公子很喜欢算无遗策的感觉,什么细节都想插上一脚,安排个周密,做到天衣无缝。”
“比如让胡常入局,以齐王妃病患作为事态紧急的信号,以莲花灯从格物学院之内传递出情报,甚至我在想,赵仇的假死脱身,兴许也是他一手策划与安排的吧?”
“这种有计划、有预案、有心机的人,必然会设计出一套别人想不到的密码本,既能准确传达命令,又不至于暴露身份。所以,密码本一定藏在了这房间里的什么地方。”
王寡妇眼神有些游离:“你不可能找到,也休想找到!”
顾正臣环顾一圈,走向角落里,将琵琶拿了起来,走至王寡妇面前,拨动了下弦,盯着王寡妇的神情:“他该不会将密码册藏在了琵琶语里面吧?”
王寡妇不屑地看了一眼顾正臣。
顾正臣将琵琶放下,抬起头看向门口方向,抬手指了指,笑道:“情报学里面有说法,叫做灯下黑,或者说,最不起眼的地方,恰恰就是最容易藏匿情报的地方。所以,它,应该就是你们明目张胆的密码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