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孤岛
又是一个白昼结束了，黑幕缓缓铺展在天地之间，带着寒意的夜风吹拂而过，让华姆利恩开拓区的人们倍感冷寂。在对未来充满憧憬的情况下，巴塞托斯人热火朝天的建设家园，仅仅几天就有了雏形，收集起来的木料以惊人的速度消耗着。
米兰在自己的小屋里和教育部长霍桑讨论了很久相关工作，虽然五十年战争让文明倒退、秩序崩溃，全民普及的基础教育也大面积断代，好歹还有相当一批人接受了教育，这些人可以兼职教师，利用傍晚的空闲时间扫盲。霍桑提出实际困难，就是教科书没有，现在只是识字启蒙，问题不大，但也不能拖着不解决。还有兼职的教师们各有各的事，有的常常走不开，有时候学生到了老师却来不了；当然最大的困难是食物短缺，许多人是饿着肚子上课和听课，短时间还行，长时间肯定有影响。
送走霍桑后，米兰揉了揉眉心眼角，感觉肩头沉甸甸的，仿佛压了一座小山。
当真是一穷二白啊，什么都没有，一切从零开始。米兰自问无甚过人之处，很多事从前没做过，也不可能无师自通，只有慢慢学习。或许世上真的存在生而知之者，但她绝对不属于此类，所以她崇尚的是勤能补拙。
今天潘德命人送来了更多的家具，包括一套衣柜和一张书桌、一把椅子，新鲜得还有茬口没有磨平。米兰将一叠粗糙的纸张铺在桌子上，用一颗罗也沙琪送的照明水晶作为光源，开始伏案疾书。这种纸张原材料是白森林里小面积的“红矮人”，砍伐之后由火系和自然系的魔法师进行加工，由于不是流水线生产，不仅规格不统一，产量也很有限，仅提供给高层使用，大规模普及得等到木材厂及相应的加工厂建起来再说。
笔是莫巴沙九头鸟身上的羽毛做的，墨水则是用一种低阶魔兽的鲜血制作，成本都不高，原则上就地取材。米兰别扭地握着羽毛笔，在纸上书写着未来的规划，她写了很多，包括教育、农业、军事、工业、福利制度等多方面，但最后还是把一项工作分到首页，列为当务之急。
“货币制度……战前已经是纸币和电子货币的时代，战后虽然混乱不堪，贵金属交易乃至以物易物、以货易货充斥市场，但人们心中对于电子货币可能不信任了，纸币应该还有余波留存，可以试着发行纸币。”米兰涂涂画画，畅想着未来。
她今天做下的某个微小决定，以后必将深刻影响几万人的命运，不得不考虑再三，唯恐有所疏漏。米兰认为，货币制度——直接一点说纸币的发行，无论是金本位还是银本位，都是寅吃卯粮的操作。因为贵金属有多少是多少，不可能凭空变出来，纸币不一样，如果没有国家信用作为担保，不啻于废纸一张，擦屁股都嫌硬；但国家信用建立之后，只要物质生活极大丰富，保证通货膨胀不过于剧烈，以至于冲击市场，纸币有多少印多少。战前强国林立，没有一个国家的货币能通行全球，所以国际联盟建立之初，就由具有世界影响力的大国倡议，发行一种全球性的货币，凡是国际联盟的成员国境内都予以流通。这项倡议迟迟未决，因为有的强国想建立本国货币的霸权地位，自己当印钞机割其它国家的羊毛，可惜没有哪个国家具备大哥大的实力，磨磨蹭蹭最终还是通过了倡议。
米兰眼睛里冒着金光，像财迷一样在纸上划拉着，算了又算。这时门外有人走近，到了门口罗也沙琪表明身份，和巴维尔一前一后进了小屋。米兰看也没有坐的地方，就自己站起来，询问对天马兽作战的进展。
罗也沙琪一副似笑非笑地表情，似乎又恢复了羞涩，捂着额头没说话。巴维尔咳嗽一声，清清嗓子道：“报告小姐，青河北岸的丛林不止有海赫帝布独角马，还有比利丘独角兽。”
“也是高阶魔兽？比天马兽如何？”
“只强不弱。”
米兰还以为失败了，赶紧说：“没关系，等过两天腾出手来，我亲自和你们走一趟，不就是两头高阶魔兽吗？不怕不怕。”
“比利丘独角兽已经和我签订了契约。”巴维尔淡淡地说。
米兰见他绷着脸似乎挺严肃，但怎么听怎么觉得小人得志，便借着玩弄肩边秀发的空隙朝黄金矮人投去视线。罗也沙琪点点头，表示巴维尔没说谎：“是血契，类似于心灵契约。”
“那天马兽呢？”
“跟着独角兽回来了，牠承诺开放北岸的丛林，也允许我们采取矿藏。我和朋友们初步勘察了天马兽守护的矿藏，小艾和庄林已经确认，是血结晶，具有药用作用，可以作为疫苗的储备资源。”
件件都是好事，可米兰瞅瞅两人的表情，似乎有些憋笑？还是幸灾乐祸那种。
罗也沙琪进一步说了白天的事，并着重描述了尤吉菲尔的贡献，米兰明白她的意思，承诺只要女骑士不想着捣乱，在华姆利恩生活期间，不会有人与之为难。罗也沙琪就是为了这事来的，说完便自行告退，巴维尔跟着要走，被米兰叫住。
“到底怎么回事？”米兰没头没脑地问。
巴维尔挠挠头，米兰看了一眼夜色下还没走远、倩影模糊的黄金矮人，加重语气道：“白天发生了什么事吧？看你和罗莎的表情，应该不是坏事。”
“对我和罗莎不是坏事，对小艾和安达鸿克不是坏事，甚至对尤吉菲尔也不是坏事。”巴维尔说话时脸部肌肉一抽一抽的，忍得辛苦极了。
“那就剩下萨冰娜了，她怎么了？”
“其实攻击天马兽一开始就是萨冰娜提议的，她想收服天马兽当坐骑……”巴维尔把白天的事娓娓道来。
天马兽对成为亚人种族的魔宠毫无兴趣，所以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萨冰娜的招揽，还明确说了，就算当宠物，也该是精灵才能考虑，兽人算什么东西？把萨冰娜气得够呛。
“那天马兽为什么和你们回来了？”米兰挺好奇的。
“天马兽和独角兽一公一母，是一对恋人，独角兽成了我的魔宠，肯定跟着我回到营地，天马兽自然也就一起过来了，这就是爱情的力量。”巴维尔嘿嘿直笑。
也正是因为这层关系，萨冰娜偏偏不能对天马兽用强，憋屈死她了。米兰啧啧称奇，巴维尔对于伟大爱情的感叹让她也笑了：“据我所知天马兽某段时期也被认作独角兽，物种倒没有跨得太大，还是能够接受的。”
巴维尔道：“好比兽人和魔兽？”
米兰捂着嘴道：“应该是人类和兽人。”
两个笑了一阵，巴维尔突然道：“你知道基洛克和晨星吗？”
“你指的是人类剑圣基洛克和精灵魔导师晨星？白山纪元之前的传奇英雄？”
“不错。”
“问他们干什么？”
“就是有没有……我是说，两个人之间有没有爱情故事流传？”
米兰露出可爱的小虎牙，笑呵呵道：“你问对人了，我和小姨……就是海丽凯亚聊天的时候，她和我提过这方面的事。”
巴维尔“哦”了一声，左右看看，坐到了床边。米兰坐回椅子上，两人面对面，一段已经不知是历史还是野史、抑或纯粹是后人牵强附会的美丽故事在今夜再次被提及。
弑神战争之后，百废待兴，大陆种族签署了神圣盟约，整个世界处于团结友爱的氛围。神明已死，凡人当家做主，每个人都对新生活充满憧憬，对属于自己的家园投入空前巨大的热情进行建设。曾经的英雄们领导大陆联军战胜了不可一世的神明，威望自然是如日中天，有的成了族群领袖，有的成了一代名将，最差的也在各自的族群中有着不容忽视的话语权，哪怕不担任具体职务。
人类剑圣基洛克与魔骑士凯泽路特、魔族枪神施利德洛姆并称三大战士领袖，一生辉煌无比，一人一剑在吟游诗人的传唱中极具传奇色彩，吟游小说以他为主角的更是数不胜数，畅销不衰。大魔导师晨星与大祭司岚烟并称精灵族双子星，与其他英雄私交甚好，更与大圣女白山经常活跃于一线战场，颇受士兵爱戴。两人都是青年俊杰，再加上并肩作战，自然少不了各种绯闻，绯闻流传下来，就成了各种小说的绝佳素材，题材还多种多样。
大致汇总一下，就是说基洛克弑神战争期间对晨星暗生情愫，终身未娶，当晨星因战争期间留下的疾病折磨而英年早逝后，基洛克也郁郁而终，死前特地叮嘱朋友把他葬在晨星墓地的附近。虽然流传版本不同，基洛克的性格也大相径庭，但对晨星的深情不渝，却出奇一致。
“你觉得怎么样？”米兰说。
巴维尔想了想，很严肃地问：“晨星很漂亮吗？”
接下来十数天，探索队继续向周边前进，加上莫巴沙九头鸟的协助，基本摸清了华姆利恩一带的地理情况。
从天上俯瞰下来，华姆利恩好像一座大大的孤岛，大片土地虽然肥沃却荒无人烟，要么就是盗匪横行。再往外扩展，一圈都影污染区形成的废土四面圈定，将华姆利恩牢牢锁住。废土以内的土地，形状酷肖一头匍匐的大熊，随时可能暴起伤人。
虽然只是粗略探索，探索队倒有了不少意外发现。譬如，贝尔提亚河上游以东，奥秘山脉脚下，竟然有一座人类剑圣基洛克的墓地。
“真的假的？”米兰接到报告的第一反应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