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恩怨
半精灵德鲁伊霍芬特里希愤愤不平，梗着脖子叫道：“这不是私人恩怨！”
等他将一桩陈年旧事娓娓道来，众人不禁失语，都把目光放在了罗也沙琪身上，后者满脸茫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众所周知，亚人种族中人类寿命最短，但因为繁衍能力和学习能力最强，白山纪元中前期的兽人帝国和魔族帝国烟消云散后，人类和精灵成为主宰大陆秩序的强大种族；随着近代化到来，精灵大帝国也步入衰落和分裂，人类趁势一跃而起，成为全球霸主，霸权一直延续到白山纪元的终结。而魔族和精灵的理论寿命达到三百岁和八百岁，两者结合诞下的混血儿寿命无论如何不会低于四百岁。霍芬特里希人到中年，想想就知道活了多久，而作为人类和精灵混血的莱卡·凯瑟林，理论寿命不如霍芬特里希，但走到极致的元素使用者总有办法延长自己的寿元，活得比霍芬特里希久是不用怀疑的。
说到二者的恩怨，必须追溯到五十年战争之前，维德文明田园时代的末期。那时候莱卡自然没有加入尚未诞生的维多利亚集团，也没有踏入传奇领域，而是某个精灵王国的宫廷法师，霍芬特里希则是某个德鲁伊贤者的学徒，隶属于某个部族国，享受国家的资源，接受国家的调度。两个国度在陆地上接壤，少不了摩擦，五十年战争前夕，大的动荡还没有到来，但全球的局势已经剑拔弩张，就算是热爱和平的精灵也绷紧了神经。两个国度的边境冲突迅速升级，演变成了一场双方自认为的局部战争，之所以说是自认为，因为谁也没有想到所谓的局部战争很快成了全面战争，而摧毁白山纪元八千年文明成果的世界大战随之爆发……
战争初期，精灵王国就占据了上风，部族国领土大部分是森林丘陵，近代化以前精灵最出名的就是刻在血液基因里的神射手属性，近代化之后的精灵没有丢失祖先传承下来的技能，非常精通枪法和游击战，尤其是在崎岖复杂的地区，这项能力得到了最大化加强。精灵军队一度攻入部族国的腹地，甚至兵临首都城下，霍芬特里希作为国家培养的超凡力量一员，必须站上一线，为保卫首都而流血。首都保卫战持续了十三天，精灵军队取得胜利，霍芬特里希随着大部队撤退到更远的后方，试图凝聚更多的力量夺回首都。这其中，莱卡随军出征，为了攻打敌国首都出力，然后马不停蹄追击仓皇逃窜地敌军，于沙漠边缘追上尾巴，展开历时三天的血战；部族国军队一次次崩溃，一次次组织起抵抗，绝望之下拒绝了精灵军队的劝降，转而冲进茫茫大漠。
沙漠环境十分残酷，昼夜温差极大，最后的残兵败将每天都在非战斗减员。霍芬特里希的导师在进入沙漠的第十四天撑不住了，临死前想喝口水，但终究把干瘪的水袋交到了别人手上，对泪流满面的霍芬特里希说出人生尽头的遗言：“活下去，活下去——”
霍芬特里希活了下来，但在经历了沙暴之后与大部队走散，等他奇迹般从沙漠逃出之后，外界风云突变，全球性的大战初露苗头，而他的祖国已经残破不堪。虽然精灵军队最终撤回了本国，留下的却是一地鸡毛，国家政令混乱，军阀趁势割据。霍芬特里希下定决心变强，事实证明，成功不仅仅需要汗水，还需要天赋。霍芬特里希用了十年从德鲁伊学徒进入低阶的门槛，而后的四十年，他就原地踏步，再无进步。
在第十个年头，霍芬特里希晋升低阶德鲁伊不久，世界大战带来的后遗症——都影污染区显露狰狞的獠牙。他不得不踏上流浪的旅途，唯一值得高兴的是，仇恨的目标——那个毁灭了他的祖国的精灵国家，还没得意多久就被两个邻国一南一北夹击而灭亡。
说到这里，似乎霍芬特里希和莱卡的交集仅限于两个国家的交战，各为其主，要恨也该恨战争的发动者，说得不好听一点，莱卡之类的宫廷法师，不过是负责咬人的狗罢了，而不是控制狗的人。霍芬特里希四处流浪，他也记不清了，是第三个还是第四个年头，他迷迷糊糊进入了罗纳古拉通天塔的外围。罗纳古拉通天塔一直被认为是创世女神“莎琪尔娜拉”的安息之地，又因为超电磁场的缘故无人可以靠近，霍芬特里希走到外围就头昏脑胀，并遇见了同样在附近游荡的莱卡。
没错，是游荡，霍芬特里希明确用了这个单词。莱卡毫无目的性，就在附近走来走去，然后就看见了眼神痴呆地半精灵德鲁伊。
双方不是第一次见面，霍芬特里希记得莱卡的相貌，高阶魔法师无论在哪个地方都足够引人注目，精灵军队攻打部族国的时候莱卡的出镜率不低。可惜，莱卡不记得曾经只是学徒的霍芬特里希，毕竟像后者之流的学徒，尤其还是德鲁伊一系的辅助施法者，都是躲在后方的，莱卡留不下深刻印象太正常了。强者总是眼高于顶，忽略不起眼的蝼蚁——弱者如蝼蚁，这就是宇宙大道，残酷而真实。
不认识归不认识，莱卡毕竟阅历丰富，又上过战场，虽然生于斯长于斯的精灵王国已经被扫进历史的垃圾堆，她成了无根之萍。但霍芬特里希愣了片刻之后迸发的敌意是如此明显，莱卡感受到了，便与他面对面，想看看这位不速之客的打算。
支撑霍芬特里希活下去的力量源泉是无尽的仇恨，但精灵王国和所有国家一起灰飞烟灭了，所以他才开始了流浪，因为全球不再安定，除了流浪他也不知道该做什么。遇到莱卡太过意外，霍芬特里希一时间连表情都是僵硬的，思维停滞了长达半分钟，然后就开始在脑海里天人交战：干不干？
打，那是肯定打不赢，别说德鲁伊不擅长战斗，就是法师，低阶对高阶也是找死；不打，霍芬特里希心里不痛快。最主要的是，流浪这么多年一直没个目标，遇上仇人了反而怂了，以后继续流浪吗？有意思吗？
天人交战的结果是，霍芬特里希向莱卡正面发出了挑战。莱卡欣然同意，十分和气地让对方先动手，然后……然后把霍芬特里希揍了个满地找牙。
霍芬特里希不服，起来再打，如此往复，被修理了十几次才精疲力尽地躺着不起来了，闭目等死。莱卡却席地而坐，请他吃了刚摘的野果，聊了一会儿，还很和蔼地指点了霍芬特里希几个始终想不通的难点。自然系魔法和德鲁伊法术系出同门，两个又差距过大，莱卡信手拈来，把霍芬特里希说得五体投体，连道佩服。
最后，莱卡笑眯眯地说：“看你也是半精灵，原本也是精灵诸国的一分子吗？”
霍芬特里希顿时色变，这才想起双方的身份，跳到一边叫道：“你休想收买我！”
莱卡莫名其妙道：“我说错话了吗？哦，可能你是其它国家的人，不过无所谓了，现在哪还有国家？都是孤魂野鬼罢了。”
霍芬特里希哼哼一声，再度叫道：“我以后会变强的，我要杀了你报仇！”说完扭头就走。
莱卡呆立半天，喃喃道：“我得罪过他吗？”一边嘀咕，一边走去了相反方向。
这段往事实在太过久远，罗也沙琪憋了半天给了一个评价：“难为你还记得，你记性真好。”
霍芬特里希歪歪头，蓦地跳起来叫道：“这不是私人恩怨！”
众人面面相觑，恩斯特“扑哧”一声乐了，收了剑，拍拍半精灵的肩膀说：“我知道，知道，不是私人恩怨，所以你要怎么办呢？”
这个问题让霍芬特里希身上散发的滑稽色彩烟消云散，恢复了忧郁气质：“我不知道，现在的我不名一文，莱卡已经是世间的一流魔法大师，我和她的差距不是靠勇气能够弥补的。”
米兰道：“过去这么多年了，而且莱卡大师是为国效力，如你所说，不是私人恩怨，有什么放不下的呢？”
霍芬特里希淡淡道：“我需要活下去的理由，人总得活下去。”
“所以你为土匪效力？”米兰挑挑眉。
霍芬特里希轻蔑一笑，指着还冒着冲天黑烟的白森林反诘：“谁是土匪？”
米兰耸耸肩道：“那我就直问了，你——还有你们，愿不愿意为我效力？听清楚了，我这里规矩多也不多，少也不少，肯定不如抢土着的粮食、睡土着的女人逍遥自在。别说大碗喝酒、大块吃肉了，连野菜都是统一分配的，你们愿意留下我欢迎，所以丑话说在前头。”
“我们不愿意呢？”
“你说呢？”
“我得考虑考虑，也得商量商量。”
“三天。”
“好！”
米兰让人把这些施法者和普通俘虏分别关押，等霍芬特里希等人离开后，巴维尔凑近她小声问：“招揽不到的话，你不会真的……”
米兰笑道：“你认为我不敢还是怎么的？”
巴维尔噎了一下，叹道：“你做主，我不发表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