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四十万人心如铁
巴维尔看看这个，瞅瞅那个，决定避开感叹，转回主题：“康纳德大公之后是怎么做的？”
“我的祖父还从加库玛人那里了解到，弑神战争初期，最后一批人类进入地底，然后封闭了地表的入口。”安娜九世用最没有感情地语气说。
“应该是害怕诸神的报复吧？”巴维尔表示理解。
“是啊，神明强大无比，凡人怎么能对抗祂们呢？进入地底的人类，都不对弑神战争有信心，所以他们逃了，说起来，加库玛人是一帮懦夫的后代。”
巴维尔再傻也听出女吸血鬼话中的讥讽，看来再怎么淡然处之，血族和人类之间数千年的隔阂不是那么容易消除的，哪怕加库玛人和血族没有半毛钱关系：“只有人类吗？”
这个问题是博闻强记的苏娜格兰回答：“远古时代，维德大陆南部大部分是人类的部落，加上教廷的禁锢，凡人不能随意远行，在发现地底大陆很长一段时间内，只有人类可以出入。”
巴维尔点点头，人类先祖能自由出入，说明那时还没有无尽罡风和大空洞，要不然一群被神明吓破胆子的家伙，还能接连闯过两道关卡？有这实力和勇气，也不用怕什么神明了。
“然后呢？”米兰插口。
“据加库玛人说，无尽罡风和大空洞都是在他们进入不久出现的，我的祖父结合他们说的时间，反复推算，应该是在弑神战争结束不久，白山纪元刚刚开始。”安娜九世说。
这下米兰和巴维尔不约而同地想起了什么，一起望向暗精灵，苏娜格兰笑道：“无尽罡风和大空洞消失又恢复的时间，正好在白山纪元结束这个时间节点。”
“所以地底通道的封闭与开放，和元素潮汐的起伏有关联？”米兰喃喃自语，总觉得有点牵强。
元素潮汐指的是维德星球魔力网络的贯彻，信号好坏不可能一成不变，所以才有高|潮低潮的说法，影响施法者是最直接的体现。无尽罡风可能真和元素力量有关，风元素向来无处不在，但大空洞怎么听怎么像异界通道的黑洞形式，而非元素力量的构建，在空间风暴影响越来越强的当下，一扇空间之门是怎么做到稳定的？等等，米兰又想到，几千年来大空洞都很稳定，世界大战一开始突然“短路”，说不定和空间风暴有关呢？空间风暴不也是世界大战开始才有的吗？
越想脑仁越疼，米兰承认自己做不了推理大师，本来就对元素力量一窍不通，几十年来无数顶尖学者都没有解决的问题，光靠可怜巴巴的一点线索就找到真相，她认为这个世界上根本不存在这种人，就算有也是小说里的情节。
看消化得差不多了，安娜九世接着说：“从地底通道第一次短暂开放开始，每一年都在固定的时间发生无尽罡风和大空洞消失的事，不久又恢复正常，通道开放可以维持十五天，就在一年的末尾。”
巴维尔有点明白了：“这么说血族死的人……”
“都是每年为了保卫领土死的，几十年间，几十万血族只剩下这么一些人了，包括我的祖父和父亲，全部死在残酷的战斗中。”安娜九世的眼睛里终于控制不住有了些许晶莹，她借着低头的瞬间拭去泪痕。
米兰很不想说，却又控制不住：“为什么不走呢？就十五天，你们跑远一点不就行了？”
“第一，这是血族先祖开辟的家园，我们不能放弃。第二，血族一直隐瞒地洞的存在，意味着已经背上了荣辱得失一家承担的责任，我们不能逃避。”安娜九世坚定不移地说，“除非圣安娜公国的人死光死绝！”
米兰张张嘴，所有的话被堵了回去：这就是宁愿付出四十万人生命的理由吗？该赞叹血族的伟大，还是嘲笑愚昧似的顽固？
“殿下请我们来，是为了帮忙吧？”巴维尔轻声问道。
安娜九世选择默认，良久道：“以圣安娜公国目前的状况，很难抵御再一次的冲击。杰瑞斯特八爪章鱼一开始只是为了教训血族的擅自闯入，几十年间通过不间断的渗透，大概明白了地表的情况，牠不满足于现状，只要杀上来，肯定是一场腥风血雨，不止是血族倒霉，所以我恳请你们帮忙，我们需要联合起来才能渡过难关。”
米兰问暗精灵：“你早就知道了吧？说说你的看法。”她心里很难说信了多少，还是先试探一下。
苏娜格兰把皮球踢了回去：“我和苏兰就算帮忙，也是杯水车薪，执政长阁下的态度最关键。别忘了，华姆利恩的实力在短时间内已经非常强大，单凭三头高阶魔兽就不容小觑。”
“称霸一方的领主级超阶魔兽可不是三头高阶魔兽能抗衡的。”这一点，米兰心里很清楚。
安娜九世及时道：“不用担心，杰瑞斯特八爪章鱼是水系霸主，正因如此，只要离开水，加上地底的天然环境，实力会有很大限制，这些年牠很少亲自出手，否则血族也支撑不到现在。”
米兰不置可否，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她需要考虑的已经不是个人，而是华姆利恩集体的利益。若女吸血鬼没有说谎，在无外援的情况下，圣安娜公国可以宣告从维德星球上抹除了，五十年间血族从四十万人死到四千人，平均每年有将近一万名吸血鬼在战斗中阵亡；当年最强盛的圣安娜公国也没有挡住来自地底的敌人，如今可怜巴巴不到四千的吸血鬼，估计多是老弱病残，更不用指望挡住凶残的魔兽大潮了。只要最后一个吸血鬼倒下——也可能死不到最后一个血族就得崩溃，没了碍眼的绊脚石，跑出来的地底魔兽席卷艾德莱斯山脉以南，土匪肯定灰飞烟灭，华姆利恩刚刚起步太过脆弱，就算高手如云，蚁多咬死象，绝对的数量面前华姆利恩能坚持多久？除非工业基础已经打牢，米兰的计划里最短也需要五到十年，还得是没有走过一步弯路、运气爆表，她想想自己以前买彩票一百块中五块的运气，也不是不可能……
“俘虏的加库玛人还在吗？”巴维尔问。
“各种原因死了不少，有一部分愿意留下来，也在历次战斗中协助我们。”说到这里，安娜九世看了苏娜格兰一眼，“加库玛人很顽强，不论是跟我们作战，还是和我们并肩作战，他们都称得上优秀的战士。公国领土上尚有三百一十七名加库玛人，男女老幼都有，有时间的话，我安排你们见上一面。”
“择日不如撞日……”米兰说了一半往门外一看，月光跌跌撞撞在门槛上跳跃，她若无其事地改口，“那就择日吧。”
“时间紧迫，明天我带加库玛人的首领来创世神殿，然后一起去看地洞。”
“距离地底通道开放还有多久？”
“二十天左右。”
米兰情不自禁地叫出声：“二十天！为什么几个月前不说？二十天够干什么的？”
“我很抱歉，不到最后一刻，血族是不会向外界求援的，在做出这个决定之前，我已决心和所有族人战死在这片土地上。”安娜九世认真地说。
米兰不知道怎么接了，她对苏娜格兰说：“中世纪那场决定人类和血族各自命运的大战，为什么是人类赢了？”
暗精灵不解其意，字斟句酌道：“血族没有人类团结，也没有人类的施法者多，加上血族巫师和战士有明显的缺点，人类团队相互配合，取长补短，没有明显的短板，所以将血族驱逐出了大陆的菁华地区。”
米兰摇了摇头，淡淡道：“人类能赢，最大的原因是能屈能伸审时度势，说到团结，亚人种族中人类最喜欢内斗，但也取得了最大的成就，他们可以在危急时刻装孙子，更会在强大后心狠手辣，绝不留情，这是人类能成功的原因之一，也是血族失败的主因。”
现场唯一的纯种人类巴维尔郁闷不已：“你直接说不要脸就行了，还煞有介事地分析一大堆。”
米兰抬头望着神殿穹顶，做出思考地样子：“嗯，你说的也对。”
安娜九世再傻也品出了其中的讽刺意味，她的脾气不能说好，因为有求于人才这么低声下气，不代表她就愿意扮演这种角色。握紧拳头，留有修长指甲的手指深深扎进肉厚的掌心，直至出血，安娜九世用最大的毅力平复了心情，离开之前说了一句话：“我觉得人类之所以成就斐然，最大的优点是善于学习。”
等她和带来的吸血鬼走了，苏娜格兰伸伸懒腰，决定留在神殿过夜。米兰等人陆续下山，走到半道，巴维尔忧心忡忡地说：“苏娜格兰刚才看着驻守士兵的眼神像要吃了他们似的，不会出事吧？”
因为几个月来在创世山一带的驻军、巡逻行为，华姆利恩人已经视其为边境领土，米兰批准常设一个机构管理军务，未来人口增多了还会设立行政区。刚才苏娜格兰要求留下过夜，华姆利恩驻军便按照米兰指示给她收拾铺位，巴维尔联想到暗精灵的淫|荡性格，为此暗暗担心，这些兵娃子最小的才十六岁。
“苏娜格兰又不是苏娜苏兰，不会出事的。再说，就是出事无非一些桃色新闻，还能吃亏不成？”米兰大大咧咧地说。
巴维尔听了这话更担心了，痛心疾首道：“小小年纪误入歧途，真是令人羡……咳，令人心疼啊！”
米兰斜眼过去，刚刚貌似听到某人不小心说出口的心里话了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