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家园（六）
巴维尔一怔，不欲多说，随口道：“没什么，在想一些小事罢了。”
安娜九世玩味道：“听说巴维尔部长与米兰陛下都是巴塞托斯人，而巴维尔部长出身矿工，一路走来，实属不易。”
巴维尔不明其意，淡淡道：“我确实没有高贵的血统，幸好的是陛下拿我当朋友，对我委以重任。”
“朋友吗？”
巴维尔顿觉失言，补救道：“我和陛下是朋友，但陛下不是任人唯亲的君主，如果我做的不好，陛下不会让我坐在这个位置上。”
血族大公莞尔一笑，没有深究，她的话题转到今天的战斗上：“阁下，你看兽潮的战斗力如何？”
“很差，除了火爆猴和黑目赤熊，其牠的魔兽要不是数量太多，联军足够将牠们打回地底！”
“所以，还是敌人数量太多了。”
“是的，联军的兵员除了血族，并非身经百战的精锐。”巴维尔捧了她一把，“能做到维持战线，拖延时间，就是最大的胜利。”
“不管怎么说，有必要尽全力减少伤亡。”安娜九世往丘陵方向投去一眼，那里除了联军的主力部队，还有一批战神教会——或者说新战神教会的神官，和数量稀少的德鲁伊对伤员进行治疗。
德鲁伊以半精灵霍芬特里希·林心为首，新教神官以主教艾凡登·克雷格蒙为首，有趣的是，这俩人都在大后方华姆利恩坐镇。不同在于，霍芬特里希是奉了米兰的命令不上前线，艾凡登则是眼不见心不烦，不想和米兰多待，为了不被捏住把柄，不得不派了一部分神官参与救护工作。就好比安娜九世在战斗开始前，下了严令，将血族领土上的加库玛人尽数转移到华姆利恩，她对加库玛人说的是：“你们是地底人类在地表的火种，我需要你们尽可能的存活下来。”
加库玛人接受了血族大公的好意，但以卫斯特与瓦妮莎为首，仍坚持组成了一百人的青壮队伍，加入后勤部队贡献力量。与地表人类不同，虽然加库玛人不能感悟元素力量，在个体的基础素质上却非常优秀，就比如成年的加库玛人无论男女都是合格的战士，夜间视物如同白昼；精神状态和抗压耐受能力都很强，三天三夜不睡觉是大部分加库玛人都能坚持下来的，不局限于受过训练的战士。如果把加库玛人看作一支新的智慧种族，无疑是全民皆兵的最佳人种。
现在，地底就有几亿加库玛人被奴役着，反抗的星火还没有点燃。
巴维尔出了神，直到安娜九世咳嗽一声，试探道：“阁下，艾妲尔黛娜部长似乎出了事？”
“不瞒殿下，确实出了变故。”巴维尔神色微变，盯着她精致无瑕的脸庞，目光转了几圈，“百合她被大空洞射出的能量打中，产生变异，精神状态不明，在兽潮出现时冲进了地底。”
“那时我感受到地洞那里一股非常宏大的气息直冲霄汉，就是我的祖父康纳德大公也无法比拟……”
“是百合，她变异后突破了传奇境界。”说到这里，巴维尔眼神闪了闪，“血族与大空洞打了几千年的交道，有过这种事吗？”
安娜九世不假思索道：“没有！只听过大巫师强闯大空洞而殒命，绝没听过被大空洞的能量击中还能晋阶之事，实在是天方夜谭，匪夷所思！”
“闯过大空洞的大巫师给血族留下两句话，显然是在大空洞的另一端接收了不可思议的信息，那么……”
“巴维尔部长的意思……难以置信，你不觉得很荒诞吗？”
巴维尔也被自己的异想天开吓了一跳，细细一琢磨却也有些道理：“殿下不要忙着否定，大空洞的形成原理尚不明确，大空洞另一端是世外桃源还是破碎虚空更无从得知。在没有实质性的结论之前，任何假想都可以被提出、被接受，就像索诺克·普特丹的学说，无论多么离经叛道，不还是有一批狂热的追随者吗？”
安娜九世不屑一顾道：“索诺克·普特丹之流，不过是哗众取众的小丑罢了！”
巴维尔好奇道：“殿下也读过他的学术着作？”
血族大公脸红道：“无聊的时候读过几页。”
这一刻安娜九世竟有了小女儿姿态，巴维尔看得一呆，甩甩头道：“我认为百合身上不止有大空洞另一端发送的能量，还有我们目前无从探寻、也无从解译的信息，所以有必要进入地底，找到百合，把她带回来才能得到答案。”
女大公拢了拢被风吹乱的丝丝鬓发，裹紧大氅道：“姑且认为你是对的，但摆在面前的两个问题是解决不了的。”
“殿下请说。”
“一、兽潮无尽，以联军的实力只能做到被动防守，无力反攻；二、艾妲尔黛娜部长既然突破传奇，就代表了一个新的台阶，如果说倾尽联军之力，尚能一战，那谁有把握活捉？”
巴维尔未必没有想到这两点，却还是沉默了，无论是反攻地底，还是在不伤及百合的情况下将之擒拿，对他来说都做不到，至少短期内不用妄想。但他总还是存了万一之希望，强辩道：“不一定需要主力部队反攻地底，我和几个人去就可以，如果这次错过了，还要等上一年——”他无意识地伸进怀里，那里有一枚绿叶，是百合留给他的，他到现在还记得百合出事之前说的一番话，似乎对自己的命运早有预料，“我不能等了，我要救她！”
安娜九世意味深长道：“阁下真是多情的人呢。”
巴维尔被这句突如其来的话搞得手足无措，尴尬道：“我和百合曾并肩作战，没有别的意思。”
安娜九世笑笑道：“哦，是这样。”
巴维尔垂头丧气，没了解释的欲|望：“是这样。”心里感慨万千，怎么很多人都看好他和百合呢？明明他喜欢的是尤吉菲尔……
接下来两天，兽潮规模再度膨胀，并将联军的生存空间蚕食大片，联军一步步退到丘陵脚下，眼看就要放弃丘陵前的平原地带。不过兽潮规模扩大，始终没有尖端力量出现，安娜九世觉得奇怪，拉着米兰嘀嘀咕咕，米兰道：“这不正常吗？”
“兽潮没有组织，这就不正常。”
米兰轻笑了一下：“殿下总不能指望低阶魔兽有组织吧？哪怕牠们数量很多。”
安娜九世道：“不对，如果是还没有占领入口，没有组织说得过去，毕竟施展不开。可是入口我们放弃了，兽潮源源不断，目前只见到火爆猴和黑目赤熊两头高阶魔兽，实在蹊跷。”
“以前是怎样的？”
“以前……嗯，加库玛人该出现了。”
米兰诧异道：“加库玛人？你的意思是说，加库玛人指挥兽潮？”
安娜九世笑笑道：“不管怎么说，智慧层次上人类总比蠢笨的魔兽强，杰瑞斯特八爪章鱼把指挥权交给加库玛人，一开始或许是权宜之计，后来就约定俗成了。事实上，正是加库玛人接手兽潮的指挥，这些年圣安娜公国才损失惨重。”
“荒唐，荒唐啊！”米兰喃喃自语。
然而又过了两天，兽潮不断膨胀，却没有出现加库玛人的身影。兽潮一度发起暴风骤雨般的攻势，联军一退再退，终于完全退到丘陵防线，拱手让出地洞周边的开阔地带。
安娜九世愈发疑虑重重，一群人围着讨论了半天，恩斯特冷不丁道：“会不会是因为百合？”
百合的事不能说人尽皆知，高层是通过气的，连温·风都听说了，温·风表示震惊：“一跃而入传奇巅峰，简直是闻所未闻。”
苏娜格兰也道：“就算是修炼禁忌的邪恶法术，也只能晋级迅速，而不能一步登天，而且那样必然导致根基浅薄，境界不稳。”
米兰看了一圈，和巴维尔对上视线，说：“传奇巅峰是凡人世界的最高成就，百合情况未明，进入地底之后很可能与杰瑞斯特八爪章鱼的臣属产生冲突，或许这就是加库玛人迟迟不现身的原因。”
罗也沙琪咳嗽一声道：“极道高手固然强大，但面对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哪怕是冷兵器军队，也不可能凭借一己之力阻挡其脚步。我的导师大家都知道，是莱卡·凯瑟林大师，以她进入传奇境界多年的深厚境界，也不敢说与一支成建制的军队对抗。”
“还有一种可能……”恩斯特故意停顿，等其他人的注意力集中到自己身上，“百合直接找上了大章鱼，一旦长岛的最高统治者出现问题，再厉害的军队也等于没了首脑，将不战自乱。”
巴维尔扫视一圈，面对米兰和安娜九世庄重道：“我有一个请求，百合不能不管，既然情况不明，兽潮攻势虽然凌厉却不成章法，这次保卫家园的战斗并不艰难，只要拖到大空洞与无尽罡风恢复，届时还滞留在地表的魔兽不过是散兵游勇，不足为惧，随时可以蚕食消灭。所以我想组织一支队伍，进入地底寻找百合，当然，在通道封闭之前，无论是否成功，我们都会回到地表。”
众人面面相觑。
巴维尔看到恩斯特对他挑了一个大拇指，罗也沙琪抚摸黄金手镯低首沉思，暗精灵姐妹交换着暧|昧的眼色，萨冰娜伸伸懒腰打了一个哈欠，安达鸿克面无表情，而米兰和安娜九世，都是沉默不语，温·风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剩下的人神态各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