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者乃古稀之年的楚国老贵权臣敖司马,一身厚沉压身的暗红朝服,衬得他皮肤发皱瞿黑,头苍灰白,一双眼睛白仁内瞳孔较小,令人一对上这样一双眼睛便觉得其为人残暴凶狠,无仁义。
也的确,相由心生,他这人一生强悍冷硬,行事端是为达目的不折手段,楚幽王在位初期他曾担任令尹,并一度君弱臣强,将军政大权牢牢掌握在敖氏家族手中形成一言堂之势,尔后随着楚沧月的军事才能一度声名鹊起风头无二,两人在朝堂针锋相对数年,最终因犯下一桩大错被抓住了马脚方被卸任降为司马,削了军权与“半壁江山”。
而随着时过境迁,楚沧月成为了楚灵王,而他权斗了半生,再强悍的身体也经不住摧残,近日更是大不如前,迫于无奈唯渐渐有退居二线、暗中扶持家中晚辈上一线“战场”再征辉煌的趋势。
而前些日子不少人听闻府上常起夜啼哀鸣,疑是哭丧,众人猜测只怕敖司马是天命已近,然第二日谣言却是不攻自破了,只见卧病数日的敖司马竟精神奕奕地来上朝了。
怪哉!
他那一番焕然一新的面貌着实令人惊啧,明明不久前门户内医夫来来进进不知多少回,眼下却是平复如旧的模样,这莫不是瞒着众人偷偷用食了灵丹妙药来续命了?
“敖司马。”
两人迅速敛下心思,忙上前问好,低眉顺眼的样子。
虽敖司马近来年在朝中并没有什么建树,但长年来在国中的积威却是不容小觑的。
敖司马刻板黑沉的面容有着刀锋般的锐利,不怒而威,他盯着两人半晌,在对方颤巍巍的等待中,方开口道:“两位方才可是在聊……齐国?”
话一出口,便不自觉地皱起了眉一脸隐忍的模样。
这把子苍老粗重的声音从“他“口中飘出真令人感到窒息啊。
那两人飞快地对视一眼,心道,敖司马问这话是何意?
其中一人胆大稍大些,他干笑一声,悄声咽下一口唾沫,率先应话,谨慎地问道:“不过是私下闲聊尔,令司马扰耳笑话了,司马今日神色焕发一新,当真是精神矍铄……”他找不着敖司马的态度,只能胡乱吹捧一气借此扯开话题。
只是没等他讲完,便被打断。
“如今六国联盟已分崩离析,边境战事也已接近尾声,然六国这一次虽功败垂成,但我楚国经此一役亦是损失惨重,尔等不为战后善事建设,却在此沾沾自喜,着实目光浅短,不知所谓!“敖司马严厉地盯着两人训斥。
两人被吓得一哆嗦,满头是冷汗,忙鞠躬道:“是、是吾等狂妄了。“
虽不知他们俩私下议论国情哪儿得罪了敖司马,可嘴上认错总归不错。
见两人被自己唬得死死的,敖司马方缓和下面色,道:“既是知错,便回府好生将六国与吾楚国的各场捷报与败役细着于册交于司马府,若有不详焉,便自行领罚于司!“
两人大惊:“可、可吾等并非在外作战将领,这战中细报来往却是难以详尽报述啊!“
“不懂不知问?不知情部分便自行私下打听,如此也好让你们长长记性,知道楚国是何等艰幸方能够屹立至此!“
这两人乃内吏下大夫,平日里倒惯与酒馆私孰内人混迹辩论,虽谈不上什么大有作为之人,却也是有些人脉关系,他刚刚复生,本就对时事与政局一头雾水,尤其听到有人提起齐国,他便莫名存了些在意,想知道更多那边的消息。
可若想知道些事情,他不好拿捏如今这身份吩咐身边的人去办,他虽借尸还魂,但从原主身上继承下来的记忆却并不完整,他担心一个不小心便会露馅,唯有辗转迂回让人去办。
而这两人……嗯,只能讲特意不如碰巧了,方才瞧见这两人他便有了主意。
“喏、喏。“
他们两人只能无奈应下,一脸晦气哀乎,见敖司马没有其它吩咐,便讪讪地请辞离开。
盯着那两人离开后,一向被人认作泰山崩于前亦面不改色的敖司马却垮下端着的姿态,长叹了一口气。
“想死……“
系统:警告,人物若自杀,或主动寻死,则会受到极重的惩罚。
陈白起木着表情道:呵呵,变成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头,不用寻死,迟早药丸。
她控制不住再度仰天长叹,刚走没几步,就觉身体传来疲惫了,左腿因旧疾风湿站久了便会有些酸痛,腰也僵硬挺不太直。
她垂下眼,看着伸出来的那一双手,血管突起,指甲微黄,皮肤松驰满是摺皱,一双老人沧桑的手。
她泪目,她难不成以后都要拖着这具垂垂老矣的身体战斗在政权第一线?这也太TM励志了吧?
不,不能想了,一想就更绝望了。
她垂头丧气刚没走几步,便察觉前方好像有人走了过来,她下意识抬头,远处重檐飞阁下,只见风起岸堤绿柳万条垂下,几人尊卑有序从莺飞草长中走来,其中最令人瞩目的便是走在最前头的那人。
开廊出胜,四达霞散,带天澄碧,一览无余,他穿着一身夏日薄懒春袍,江风习习,熠日常临,波光不惊,白皙如玉的皮肤尤胜冰雪,眉目清泠,然眉心一处朱砂红缀,冶艳而冷魅,而眉宇间常存一抹浓经不化怅幽寒的哀愁,其衣袖轻扬,送清风以扶摇,似在暗示他所不能言明的一切情绪……
这个人……陈白起不禁看得久了些,从敖司马的记忆中,她认出这人便是他一直恨不得杀之而后快的——楚王。
可与敖司马对楚王深切厌恶中又带着些许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恐惧态度不同,陈白起盯着他看久了,心底竟升起一些难以描述的滋味。
这种不舒服不是单纯的因为敖司马影响的恨屋及巫,亦或者是对他皮相的惊艳,而是更复杂的,连她自己都道不明对一个陌生人会产生的情绪……
她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让自己别太胡思乱想。
很快,那一行人便走近了,除了楚王外,他身后带着几位近臣干将,既在同一条路上遇上,且也瞧见她了,避是避不开的了,依她目前的身份唯有硬着头皮上前。
“主公。”
随着她的道来,周围和谐春暖花开的气氛好像一下便坠入了冰点,可想而知,敌我界限是如何清晰明白。
“敖司马啊,孤听闻你近来身体不适,既是如此,何不好好卧床修养,珍惜剩下的残余岁月?”清清泠泠的嗓音像冰雪流过心涧,给人留下一串凉意。
这声音好听是真好听,就是……话的内容让人渗得慌。
果然,这两人的关系,那就是面上笑呵呵,内心妈卖匹。
她真没想到这么快就会见到她的顶头上司,系统让她辅助一贤明主公制霸战国,又告知她因为精神体与魂体受创的缘故,失了大部分记忆,甚至人也变得迟钝麻木了,所以尽量先苟着,待精神体与魂体逐渐修复成功,才对主任务徐徐图之。
她原本也是这样打算的,可事与愿违,还没等她想好怎样扭转情势,便先一步得面对来自于上司的刁难与搓磨。
“臣……”
她刚要开口,便感觉到背后莫名有种危险的气息靠近,下意识避了一下,却不想老寒腿拖累了她的灵活,脚背一侧扭,便扑倒向了楚沧月身上,正好一支淬着绿汁的青铜箭从她左心房穿过。
她看向楚沧月与其亲信一众惊讶怔愣的目光,一口老血喷出。
“你……”楚沧月有些古怪又有些不解地看着她,想要说什么,但面对这样一张吐血惨绿的老脸,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我说我不是想救你的,你信吗?
这真是天降横祸,躺着都中箭啊。
“抓刺客!快去抓刺客!”
其它人立即冲散前去抓拿刺客,走廊外一下冲过来许多卫兵,将走廊围得水泄不通,那暗中狙杀的刺客自是再没了机会。
“敖司马如何了?”有人口吻有些不甘愿地问了一句。
只听楚沧月道了一句:“胸口中箭,箭中有毒,你觉他还能活?”
肯定活不了了,陈白起心塞悲愤地接下他的话。
她才活了几日,便又要挂了,这已经是她从混沌意识中清醒过来后挂掉的第17次了!她觉得她都快死成一本教课书了她!
在临死之前,她好像听见楚沧月对她讲:“虽说你是自作自受,但孤念在你甘愿赴死的份上,便承诺你安排刺客刺杀王侯的重罪由你一人承担,不会牵连你敖氏家族,你……且去吧。”
噗——
听到这话,陈白起简直狠不得起身再喷一口老血。
她说这刺客如何瞒过层层宫卫,胆大包天跑进楚宫来刺杀楚王的,敢情全是敖老头事先安排的啊。
她说他怎么就这么轴,临死还想拉个垫背的不成?临了,自己死了,仇人没害死,只多害了一个无辜的她!
听楚沧月这口气,人家早就知道这回事了,之所以隐而不发,便是等着将证据搜刮在手,最后将整个敖氏家族连根拔起,不留一丝余地。
若非她此番阴差阳错,拿命相抵,只怕敖氏从此便会在楚国内将不复存在。
……叮,人物已死亡,精神体修复1%,魂体修复为1%。
……叮,检测到人物舍身救主,善感动天,特奖励声名值+10。
……叮,由于新建人物已死亡,声名值自动转换为魂体值1,目前精神体修复4%,魂体修复为5%。
……叮,选择时限已过,人物自动放弃选择职业。
……叮,新的人物角色正在匹配……